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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看见死亡

6月29号的晚自习刚开始,狂风卷集着乌云,呼啸怒吼着向地面袭来。

黑压压的暴雨倾泻而下,像无数条水鞭子狠狠的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作响。

有一棵小树的影子出现在电闪雷鸣之间,羸弱纤细的身体托着沉重的脑袋,东倒西歪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

苏可努力使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要脑海里出现一些不好的东西,即使再怎么心困力乏,她也要把自己处于繁忙之中。背书,做试卷,听英语,给同学讲题,天天缠着妈妈讲故事说话,在极度疲顿中渐渐睡去。

多天以来的压抑与恐惧始终排解不了,无发倾诉的委屈正一点点侵蚀她的身心,令她本就伤病未愈的身体更加虚脱无力。

云凯看着她深陷发黑的眼窝,还有那时时紧蹙的眉头,既担忧又心疼:“苏可,自从志华爸爸那天的事,你的精神大不如以前了...要不我带你...”

苏可听到“志华爸爸”几个字,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身体里乱窜,她好想不管不顾的大哭一场,但只能咬紧牙关堵住喉咙,憋的她头脑充血眼睛发胀。

想起那天如骷颅一般的老人在自己的面前逝去,恐惧,委屈,心酸,抓狂,绝望,统统挤进在她脑海里,怎么用力都挥不去。

剧烈的头疼与窒息感压的她快要崩溃,却像被荆棘捆住了手脚无力挣脱,只能一下一下撞击桌面,吓得云凯急忙用手掌垫在她的额头上,哽咽难言的潸然落泪。

苏可重重的沉了一口气,又假装换了精神,强颜欢笑的冲他摇摇头,还挤出一个干瘪扭曲的丑脸。

云凯红着眼眶拍着她的肩膀,感同身受的劝慰她:“都会过去的...我从小就被别人指指点点,有的时候甚至想过...唉...所有事都先放一边吧...等高考结束再去烦...你要想说点什么,就跟我说,我听着...我陪你...”

苏可把混着眼泪的口水狠狠的吞到肚子里,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天空已收起它的雷嗔电怒,送来清凉的微风,仿佛在抚慰被它惊吓到的世间万物。

湿漉漉的空气中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树叶上落下来的水滴,吧嗒吧嗒的砸在深深浅浅的水洼里。

同学们如同释放出笼的小鸟,脱了鞋,光着两个大脚丫子,欢欣雀跃的追逐打闹,互相踩雨水,甩树枝,好不快乐。

苏可牵着车子,听着一路回家的同学说说笑笑,她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是笑的时候,眼窝凹陷的更深了...

她把自行车叉到院子里,见堂屋的电视还亮着光,她喊了一声妈,没有回应,就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发现妈妈枕着胳膊睡着了。

她帮妈妈盖好单子,用手电筒照了照蚊帐,用夹子夹好蚊帐门,关了电视,悄悄的走出堂屋,用木棍压好纱窗门,然后来到厨房。

她把锅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放进橱柜里,从案板底下的竹筐里挑了几根青辣椒,又从橱柜的最下面拿出一瓶白酒。

她坐在饭桌前,把酒倒满一个陶瓷的小酒杯,就着辣椒一杯一杯的喝。

一滴错不及防的眼泪落进酒杯里,砸出一个纯白的酒窝,她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仿佛那酒窝里盛满了所有的心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她深深的叹息着无尽的哀伤,昏黄的灯光下,那凄凉落寞的身影仿佛被遗弃的孤魂一般,叫人怜惜。

当她端起酒杯一饮而下的时候,悲恸热辣的泪水滑进她的耳朵里,发出阵阵闷响。

拿起酒瓶还想再倒一杯酒,她却突然停住手里的动作,痴愣愣的望着落在胳膊上的蚊子。

当感觉疼的时候,她异常平静的笑了笑,盖上酒瓶,收拾好饭桌,回到隔壁院子里洗漱...

以前都是妈妈提前为她点好蚊香,自从跟妈妈睡,这几天就没怎么过来,没了人气的房屋显得那么阴沉空荡。

她点了蚊香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都熏了熏,拿着苍蝇拍寻找蚊子的影子。

苍蝇拍是妈妈自己缝制的,一是她不愿花钱去买,二是她认为买的不经用,就把破旧的塑料拍,改造成好多种材料混合而成的结实物件,比如雪糕袋,布料头,硬纸壳等...

苏可坐在书桌前,一手扶额凝思,一手握笔做试卷,也许是看错了一个数字,也许混淆了一个条件,又也许是喝了苦闷的酒,她演算了两遍还没有结果,神情越发越急躁起来。

在圆珠笔画不出黑色线段的那一霎,她情绪失控的用力划烂草稿纸,碰掉了水杯。

一股强烈的邪火死死的积压在胸口,她感觉自己快要燃烧爆炸。

她紧紧的咬着后槽牙,发出阵阵轰鸣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凄厉,下一秒,身体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沉重的脑袋剧痛难忍,犹如塞满了潮湿尖锐的砂石。

她艰难的抬起眼皮,眼前却一片漆黑,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就算想要发出哭声,都压迫的她张不开嘴。

她想抬起手摸一下脖子还在不在,却被恐惧抽干了所有气血,昏厥难受的摇摇欲坠。

她趴在桌子上许久才恢复一点体力,只想尽快上床休息。

当她挣扎着站起身时,突然一个面目狰狞的猩红鬼脸如真实般闪现在门口,血淋淋的眼珠吊在干枯的眼眶外面,瞋目切齿的张开血盆大口。

地狱般的阴森恐怖顿时吓得她天旋地转胆裂魂飞,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扬起一片红色血雾,喷洒在脱落的墙皮上,飞溅在白纸上,漫过嘴唇蜿蜒而下,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当她战战兢兢的想要抬起虚浮麻木的脚趾时,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左摇右晃,随着眼前一片晕黑,她像只被射穿胸膛的小鸟,从万丈高空中直直的栽在坚硬的地面上。

那一声没有喊出口的“妈”留在了殷红的唇齿间,却如一个惊雷传送到妈妈的耳朵里,震醒了昏昏不安的妈妈。

妈妈突然坐起身来,摸了摸脖子上的虚汗,唤了几声闺女,发现并不在床上,一阵心慌猛然袭来。

妈妈趁着弱光摸索到电灯的拉绳,拄着棍子来到院子里,冲着亮灯的围墙大喊几声。

要是以前,自己的孩子听到呼唤会立马扯着嗓子回应妈妈,而此时,妈妈心里像是感应到什么,一种惊觉的胆寒直冲她的心窝,急忙一瘸一拐的来到门外,惊恐不安的拍打破陋的木门。

见始终没有回应,妈妈吓坏了,惊恐万分的哭喊苏可的名字。

那哭声划破了宁静而闷热的村庄,听到动静的邻里们纷纷赶来,搬来梯子爬过墙头打开门栓。

最先冲到堂屋的两个人,看到满脸是血的苏可躺在地上,吓得喊哑了嗓子,急忙把她抬到床上。

被喊声吓傻的妈妈,几乎不会走路了,虚软无力的被人架着来到床边,见自己的孩子怎么叫也叫不醒,妈妈心如刀绞的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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