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 2)

“知道错了吗?”

黎燃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开口的声音裹挟着冰凌。

晨曦的朝阳映红辛阮苍白的脸庞。

但他依旧在床上躺着,安静如初,没有丝毫反应。

黎燃俯下身子,扯过脸朝另一侧的辛阮,语气依旧冷漠,“不要以为事事跟母亲告状,便能如你所愿——”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辛阮顺着他的力道重重地摔下了床,滚了两圈后,额头砸在桌角上,止住了翻滚的趋势。

可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心跳漏了一拍,黎燃一时顿住,手臂保持着扯人的姿势,不自觉地僵持着。

“辛阮。”

静默半晌后,黎燃蹲下身子,低声开口,“起来吧,不要装模作样,我不是母亲,不吃装可怜的把戏。”

没有人理会他,辛阮依旧静静地趴在地上,家居服里的身体骨瘦如柴,遍布红痕,额头被撞处有鲜红的血印子慢慢渗出。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黎燃缓声警告,“辛阮,不要装了。”

话音落下,他扯了一下辛阮的手。

辛阮没有挣扎,手臂外翻,软软地垂了下去。

黎燃身体一僵。

辛阮的手如同冰块一般,冰得骇人。

黎燃像被定住一般,无声地审视着地上的人,过了许久才缓缓抬手,探向辛阮。

辛阮垂着头侧躺着,他的脸抵着冰冷的地砖,额头处的伤口还在渗血。

黎燃转过他冰凉的脸,食指放到鼻间。

他不自觉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认真感受着辛阮的鼻息。

辛阮的鼻息很轻,轻到吹不动一抹发丝。

反而是他手下的触感一片冰凉。

他从不知道人的脸可以如此冰凉,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炙热滚烫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

直到姜管家被屋内的动静引来,辛阮被匆匆送进了医院。

一堆医护人员健步如飞,匆匆忙地将辛阮往急诊室推。

黎燃跟在其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人,试图寻找辛阮任何装病的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

人最终被推进急诊室,有什么东西拂过衣角,黎燃低头。

是辛阮的手。

辛阮的右手臂无力地耷拉在床边,手腕处有一道淡粉色、浅浅的疤痕。

那是救黎燃母亲时留下的,离动脉很近。

黎燃知道。

他站在原地,怔住了片刻,活了二十多年,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

急救室对面长廊上的窗户没关,有风顺势进来,吹得黎燃脚踝微凉。

黎燃才发现,刚刚匆忙间,竟然没来得及穿袜子。

姜管家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瞬间惊诧,当即道:“我去给您买双袜子。”

“不用了。”黎燃摇了摇头,视线低垂,眉眼中是人看不懂的情绪。

刚才还急促喧闹的长廊闪过一时寂静,像是退潮后的海边,寂寥无声,堙灭着翻涌而出的五味杂陈……

想到抱辛阮上车时,自己手中干柴一般的身材,黎燃忍不住开口询问姜管家,“家里是吃不起饭了吗,人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姜管家也没有隐瞒,如实开口,“辛先生已经节食减肥近一个月了。”

闻言黎燃眉头微皱。

节食减肥。

所以,辛阮又想干什么?

娱乐圈的明星对于自己的身材有着异常苛刻的要求,这些他是有所耳闻的,但就他所知,辛阮已经高调宣布退圈,如今节食减肥又是为了什么。

故意以节食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愧疚,或者说他想通过这种手段,又要在母亲面前卖惨装可怜?

似是看出了黎燃心里的疑惑,姜管家解释道:“辛先生说是为了工作。”

闻言黎燃眸色一怔,“什么工作?”

姜管家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个不清楚,辛先生没有跟我细讲。”

黎燃没有再问。

抬眼,他的视线挪向一旁,心里却是有了答案。

答案在脑海中浮现的刹那,黎燃的心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以为辛阮只是想走捷径赚个快钱,未曾想辛阮竟然为了lipobo的拍摄减过肥。

看他现如今的身形,想来在减肥上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但惊讶转瞬即逝。

黎燃没再说话,走向医院的长椅。

但,下功夫也不能怎样,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即便他做了再多的努力。

这世界上的一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灯灭了。

负责抢救的医生邵世宽走了出来。

见状,一旁的连忙姜管家起身,“邵医生,辛先生怎么样了?”

“低血糖引起的昏迷,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闻没事了,黎燃轻舒一口气,收回了要起身的动作。

邵世宽见黎燃连身都没有起,也是有些明白,他对病房里人的态度,也难怪人为会低血糖至昏迷了。

纵使黎家家大业大,拥有一水的佣人,也抵不住对人不上心,黎燃对人的态度如此,下面的人对他的态度又能好到哪儿去。

“虽然现在缓过来了,但你们还是要随时注意他的情况,低血糖严重的话会导致脑细胞受损,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甚至死亡。”

邵世宽把低血糖的危害说清,然后跟姜管家仔细交代今后注意的事项。

与此同时,还告知他一些升血糖较快的食物,下次遇到低血糖情况,他可以怎样怎样……

闻言,黎燃眉梢微挑。

他眯起眼睛,看向认真叮嘱姜管家的邵世宽,眸中神色不定。

说完需要注意的事项后,邵世宽一屁股坐在了黎燃身边。

黎家的产业遍地开花,这家私人医院也是黎家的产业,作为医院的王牌医师,邵世宽与黎燃也是交情匪浅,对他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怎么回事啊哥,上次他发烧我就说他身子虚,让你注意调养一下,怎么调养成这样,越养越瘦啊?”

邵世宽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上一次见辛阮的时候,虽然辛阮也病着,但也只是身体稍微有点弱,整体还算正常,脸上也是有几分肉的,如今再见他像是遭了什么虐待一样,身形消瘦,两颊也陷了下去。

这都不用做检查,一眼看去就能确定他营养不良。

黎燃坐姿未变。

但邵世宽质问的语气一出,黎燃的神色几不可察地淡漠了几分。

“嘴在他身上,他不吃我硬塞吗。”

邵世宽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是不满意。

可看黎燃这副表情,显然不是对辛阮上心的样子。

既然如此,跟他说这么多,还不如跟姜管家说有用。

于是邵世宽起身,再次朝着姜管家走去。

他身后。

黎燃眉眼微抬,定定地看着走向姜管家的邵世宽,眸色渐沉。

恢复意识的时候,辛阮已经被推回了普通病房。

他是被“滴滴滴”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后有那么几秒钟,辛阮脑海里一片茫然,像是一只迈入了荒芜大漠的蚂蚁,举步维艰。

唯有失去意识前的冷,与现在的温暖让他印象尤深。

低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给他盖上了被子。

只不过,是白色的被子。

辛阮看向其他地方。

原来不在他和黎燃的卧室里。

他现在身处的是间单人病房,白墙白瓷砖,白色的床单被罩,还有最为标志的消毒水味。

手腕上扎着针,吊瓶被高高挂起。

辛阮抬头看了一眼,小小的一个塑料软瓶,里面的药水已经滴尽,紧挨着的吊针管上夹着一个蓝色的东西。

滴滴滴的声音就是那个蓝色东西发出来的。

是报警器。

辛阮认识。

吊瓶里的水滴完,报警器会发出警报声,然后护士会来换药或者拔针。

陪爷爷打针的时候,他见过,当时好奇便问了一下。

扎针的护士解释说有人是自己来打吊针,只顾着看手机不在意针下了多少,经常导致回血,有个报警器安全一些。

看了看针头挨着的输液管里已经有红色血液,辛阮想,确实是安全一些,及时把他喊醒了。

不然这血能回流一瓶吧。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