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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特·科林这一趟找他来想说什么商昀秀能猜出个大概,中式庭院装修西式餐厅,理所当然准备的也是西餐。

五分熟牛排。切开后,上下两侧的熟肉呈现棕色,中侧为粉,中心为鲜肉色,一刀切入,有艳艳的血水渗出来。

科林慢条斯理切好自己面前这一份,贴心推到商昀秀面前,两人融洽的像是多年老友。

商昀秀垂眼,血淋淋的肉粒装了半餐盘,他一瞬便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没有多大反应,学着科林的模样握着刀叉插了一粒放嘴里细细品尝。

咬不烂的肉带着血腥以及牛腥味挤占了整个口腔,浓烈的吐意升至心口,商昀秀努力压制着这口不适,泰然自若咽下去,“第一次吃西餐,味道不错。”

科林先生非常满意他的表现,迫不及待说:“商老板,吃了这顿饭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这话等同于‘我们就是一伙了’

科林:“我听说商老板只是代理洪锦文管理祥乐汇,以你的能力,只是代管真是可惜了,而且…”科林故意停顿,抬眼看人:“而且祥乐汇本身就属于你,对吧?”

商昀秀不卑不亢点头,“科林先生见笑,我这点恩恩怨怨都被您知道了。”

“洪锦文说的,我这个人特别喜欢你们中国文化,不是有一句话叫……知恩图报,善莫大焉,对就是这句。洪锦文的种种恶行违背了中华美德,我替天行道,把他关了起来。杀亲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人我交给你,任由你处置。”科林先生放下刀叉,接过佣人递来的帕子轻轻擦嘴,“我把该属于你的通通还给你,以后洪家不姓洪,姓商,平阳四大家本该有商家一席之地。”

“我不明白科林先生的意思。”商昀秀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润喉,“科林先生有所不知,中国还有一句,天不掉馅饼,也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教导我们,无故不贪图,无故不受贿,您这么帮我,我如果不做点什么,实在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对对对,这就是我喜欢你们中华文化的原因。”科林表现得有点兴奋,拿起桌上的红酒喝下半杯,“懂道理的个个儒雅,个个像诗人,既知书达礼又待人友善,我最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商昀秀点头。

“不过,我就是单纯想和你交朋友,我说过的,和你做生意一定会很愉快。”科林先生把剩下半杯红酒举起来,商昀秀会意,拿起自己面前的这杯和他碰了一个响。

“谢谢科林先生的赏识。”

“你好像还有事情想问我?”科林主动问出口。

商昀秀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问:“傅瀚林在您手上?”

“原来想问傅老爷,对,他是在我那,”科林不以为意,还像刚才那样热情含笑,“辛苗闹脾气,任性回国了,碰巧遇到傅老爷,于是留他玩一段时间。”

从这顿饭开始,两人都不把话明说,科林把所有的咄咄逼人都套上了礼貌友好的外壳。

商昀秀顺着他的意思,自然不会撕破脸,随口一说:“他年纪大,玩不动的。”

“这你不用担心,辛苗任性,可我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一定会好好照顾傅老爷,让他有一个绝对舒适的游玩环境。”

商昀秀问:“要过年了,我们中国人最讲究团圆,傅老爷会在年前回来吗?”

“这个不一定,作为东道主,我应该好好款待。但是可以写信,给家里报平安送新年祝福。”

商昀秀点头不语,科林又道:“我知道你和傅瀚林的小儿子有段深刻的感情,傅二少爷这次受伤住院,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商昀秀如实说:“情况不太好。”

“我想也是,那子弹的位置简直要命,我还听说他的家人不准你去看……”

“嗯,我会尽快处理好和傅二爷的关系,我和他不合适。”

“是了,我也觉得你们不合适,太不合适了。”科林似乎就等他这句话,再次满意点头,说了一些宽慰话,吩咐经理送他回去。

福祥不放心商昀秀,偷偷跟来了。商昀秀出门看见车,回头谢过经理,一个人过来。

“商老板,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商昀秀摇头,面色凝重:“傅瀚林被软禁了。”

第59章 商昀秀,咱们没完

祥乐汇歇业整顿半月余,高价买下左右两栋楼,打通后重新装修,舞厅招牌越来越大,同时也更西化了。

迎新送旧,不仅在平阳本地招聘,甚至精挑细选一批洋人男女,个个青春靓丽金发碧眼能唱会跳。

再开门营业,项目比以往全面,同行根本竞争不过,就连名楼专注男风的酒楼也不景气了。

只要钱到位,祥乐汇就是人间天堂一般的存在。

而来店里只为看一眼商老板的人仍然不在少数,关注得多了,就会发现有个模样绅士的洋商时常来找他,有时两人一起看演出,讨论饭店改进方案,有时光光坐在月台吃酒谈天,关系十分密切。

报社记者没东西可写,于是来楼里蹲着找新闻,边玩就把新闻素材收集到手,拍下几张错位且暧昧的照片印出来,竟卖得出奇好。找到了商机,家家报社照着干,有一次就有无数次,并且一次比一次捏造得过分。

商昀秀送走科林,偶然从一名店员手里看到报纸,他顿住步子,要过来仔细看。

这家报社简直煞费苦心,专门用一整面来写商昀秀的花边,黑色的大字标题:‘今日的祥乐汇离不开商昀秀背后那个男人’

这里说的男人正是北特,科林,有图有真相。

放得最大这张,两人看起来像在接吻,其实只是拍摄角度选得刁钻,下面几张都是同样的手法,亲昵的程度,是商昀秀本人看着都会恍惚的地步。

他折回来,视线落在右上角的方标上,“绘帧报社?”商昀秀面无表情地把报纸撕碎,揉成纸团还给店员,“以后带照相机的一律不准进店,检查仔细了!”

“是,商老板。”

福祥就知道这报纸迟早会被商昀秀看到,即使有意瞒也很困难,如今大街小巷都知道的事,商昀秀再两耳不闻窗外也总会知道。

商昀秀虽没再说什么,看得出心情受了影响,掀起长衫裳摆上楼去,福祥自然跟着一起,慢他三节台阶,“傅少爷前些天出院回了三景园,最近没动静,不知道在养身子还是在忙别的。”

商昀秀只听着,没把这话接着问下去。这段时日,他没再去过医院,偶尔让福祥去打听情况,知道人还平安就好,别的他不主动问,也从来不许福祥多说。

“现在要出门吗?”福祥问。

“去名楼,有话和花五爷说。”

商昀秀上楼换一身纯白长衫,料身苏绣竹枝,精致又贵气。但只光光是好看,单薄得抵御不了越来越凉的天。福祥取了羊绒围巾备着,免得夜里回来凉。

祥乐汇有了生意,并行的便是比以往更严重的骂名。也有说商昀秀歹毒,存心不给同行活路。平阳再是繁华也就这么大点,包圆了别家只能在夹缝中讨生活,可不得怨声载道。

跨进名楼的门,商昀秀遇到一位熟人,之前送去三景园那个叫楠玉的少年。他脸上的妆容太白,人也瘦,穿着暴露,这股暴露风是这段时间从祥乐汇吹来的。

“商老板?”楠玉才送走一位客人,扭头对他笑,“店里不忙,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儿玩?”才问完,他自己先反应过来,“瞧我这话问的,您是老板,忙也忙不到您头上。”楠玉说着话,时不时要和进出熟客打招呼客套几句。

商昀秀原想问他什么时候从三景园回来的,话到嘴边及时止住了。三景园再怎么也比这里强,至少不用看客人脸色吃饭,但人就是回来了,这么问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于是他让楠玉先忙,自己径直上楼去。

流水的歌迷,铁打的花五,花老板不止一次问林婉君怎么不在祥乐汇了,今天也不例外,从寒暄开始,三句有五句在问林婉君。

商昀秀沉默几秒,总不能说人已经不在了,兀自端杯喝茶,“我也不知道,她从祥乐汇辞职后我们就没了联系,花五爷再问问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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