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1 / 2)

转眼之间又到了周一,我与歌德约定好去提供血液的日子。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诸如带上清洁工具、带上可更换的衣物以及足够的干粮等,可以说是样样俱到,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应付。

整理好行李后,我把支票里兑出还没花完的钱放进床头柜,将它们锁了起来——这些钱我只花掉了很少一部分,剩余的大头我并不打算一下子花完,而是留存下来。我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止某些要用钱的突发情况;二是出于担忧,毕竟我现在对歌德还是了解甚少,用太多她的钱会让我有些不安;三是我本身的生活也用不着太多花销,留着钱还能寄给在伦敦的父母——虽然他们大抵也不需要。

一切准备就绪,我离开了自己的房子,向着老约翰的杂货铺走去。因为我家的院子不算大,没办法在里面建个马厩,所以只能把梅菲斯特寄放在老约翰家的马厩里。从老约翰那里领到梅菲斯特,我把放行李的小车挂在马鞍上,骑上马背,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顺着原先的道路,我一路向东行进。令我惊喜的是,梅菲斯特不仅跑得快,耐力也很好。它载着我翻越了丘陵地带,走过了临海的平原,饿了就吃地上的青草。多亏了梅菲斯特,原先要花费一上午脚程才能到的山脚下的哨所遗迹,现在只需要两个小时就到了。

“照这个速度,午饭都能在歌德的别墅吃了。”

我揉了揉梅菲斯特白色的鬓毛,自言自语到。

走上山脊,梅菲斯特驮着我翻越山丘,来到了山脚下的树林。我找到了之前砍出的那条道路,在穿过它之前,我拿出短刀,又一次砍了些粗树枝放进小车里,打算像上次那样当作柴火用。

走出树林,通往别墅的路就只剩下白崖之上的平原了。见到如此广阔的原野,梅菲斯特显得更加的兴奋,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起来。我和梅菲斯特,一人一马行进这水陆相交之处,沐浴着午时的阳光,吹着清凉的海风,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就在前面,马上就要到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小山丘,在上面就是歌德的别墅。我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大概是中午十二点,比用脚走快了近半天。来到小山丘下,我从梅菲斯特的身上下来,卸下小车,从里面拿出了一根木桩和一把锤子。我用锤子将木桩钉进地里,把缰绳拴在了木桩上面。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梅菲斯特。吃的不用担心,这附近的青草都挺肥沃的。”

我说到,虽然它大概率也听不懂。

爬上小山丘,我走到别墅门口,敲了下门便开始了等待。与我一次到来时不同,这次我不到二十分钟就等到了歌德的开门。只见歌德穿着与一周前一样的白色衬衣、长裙,待她打开门后,我先向她打了个招呼:

“上午好,歌德。按照约定,我今天来这里为你提供血液。”

“…上午好,罗伯特。”

歌德的语速比上周的那个晚上要慢些,应该是一周没有触碰过血液,身体缺少活力所导致的。

“歌德,这次我来得比较早,是骑马过来的——我把马拴在山脚下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山脚下的土地并不属于我。”

歌德这样回答,既然不属于她,这附近又没有别的居民,那我就默认可以了。

“还有…我还带了个小车,里面放了我的行李,我能不能把它们带进别墅呢?”

“我对此没有意见。”

歌德的回答总是十分简短。得到歌德的允许后,我拉着小车走进了别墅。

“请等一下。”

在歌德将要关上别墅的大门时,我制止住了她。

“可以开着它吗?我想放一放屋里的灰尘。”

“…可以。”

歌德停下了手中关门的动作,任由其大敞着。风穿过开着的大门进入屋内,在起到空气交换作用的同时也带走了许多灰尘。

“真是感谢。”

“这没什么。”

歌德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从我的身边走过,向着屋内的客厅走了过去。我跟在她的后面,一同走进了客厅。到了客厅里,我小车里拿出带着的抹布,开始擦里面沙发的坐垫——其中便包括我和歌德上周坐过的那两个。不仅如此,我还把沙发的其他部分和旁边的茶几都擦了一遍。

在我做这一切的时候,歌德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干活。我偷瞟了一下她,她脸上的表情乍看之下并无变化,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眼睛相比刚才要睁得大了些,似乎是对我的行为感到意外。

“基本上擦干净了,可以坐了,歌德。”

我对歌德说到。歌德挪动脚步,走到了沙发边上,但没有立刻坐下。她扭过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

过了几分钟,歌德还是没有说出她想说的话。最终,她选择了坐下,见她没有说话,我开口说到:

“不光是这些,我还打算把整栋别墅包括里面的家具都做个清洁…不过这需要你的允许。”

“…允许…当然。”

歌德的声音很轻,比刚才她说话时还要轻。

“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干正事吧。”

我把目光放在了茶几上,在它的上面有一个银质餐盘,与上周的那个是相同的样式。不一样的是,里面放着的物品不再是裁信刀和信封,而是一根橡胶制成的细管、一条布质绑带、一些绷带以及一个小玻璃瓶。在橡胶细管的顶端有着一根针头,很明显,这就是抽血所需的工具了。

“…好。”

歌德抬起手,指了一下茶几上的餐盘。

“都已经消完毒了。用哪只手臂,你来决定。”

哪只手臂?我想了想,那就左臂吧。右手是我的惯用手,抽右臂血的话会有许多不方便。我拿起绑带,它的一端有一个锁扣,把另一端穿过去并扣紧就可以把它绑上,这个设计使得我单手就能操作。我脱下外套,挽起所穿衬衣的左袖子,将绑带绑在了左大臂上。绑带使得血液的流通受到堵塞,让小臂的血管变得更加清晰。

接下来,我从餐盘中拿出细管和小玻璃瓶,打开玻璃瓶的瓶盖,将细管没有针的那一头放进瓶里,把带针的那一头伸向了我的左小臂。

呼——我做了个深呼吸,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我对准小臂上的一条静脉血管,把针头向它轧了过去。伴随着一阵疼痛,针头成功地扎进了血管中。血液在心脏的推动下继续流动,从针管流进细管,再从细管流入玻璃瓶。在玻璃瓶上有一盎司的刻度,我注视着在瓶中逐渐升高的血液液面,等到与一盎司刻度线持平的时候,我把针头从小臂上拔出,将细管放在一边,解下绑带,最后用绷带将针扎入的地方缠住。做完这一切后,我把装有血液的小玻璃瓶盖上,将它和其他工具一起放回了餐盘。

这一套流程并不算难,所用的工具也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用处,更何况抽血的方法在海军学校还都教过,所以我快速且没有出错地完成了这周的“工作”。

“这周没有生病,昨天晚上没有喝酒,早餐也已经吃完了。总之,应该是健康的血液。”

我向歌德提醒到,权当是“完善售后”了。

“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像上周那样尝一尝。”

“…没有那个必要。”

歌德对血液并没有太多要求,这我早就知道。

“那么…我这周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吧。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吃个午饭,下午就对房子进行清洁。倘若时间不允许,可能还要在你这里住一晚上,请你多多谅解。”

“去吧,楼上的房间…和上周一样。”

我从小车里拿出几样清洁工具,带上装有干粮的袋子,走上了二楼,进到了我睡过一晚的那个房间。进到房间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里面的灰尘,忙活了一阵后,总算是把它清理了个干干净净。我把用过的清洁工具扔到床边的沙发上,然后直接躺倒在床上。上周的时候光顾着在意灰尘了,现在一躺,我才发现这床是真的舒服。整个别墅里的家具,无论是沙发、床、桌子、地毯还是餐盘等用具,都是昂贵的高级货。甚至连别墅本身,用的都是最优质的材料和最华丽的装潢。再想想去银行时柜台员工说的话,拥有庞大资产的神秘账户吗…倒是不难看出来。

休息了一会儿,我坐起来开始吃午饭——还是干面包配肉罐头的老样子。虽然味道不咋地,但好歹是填饱了肚子。吃过午饭,就可以开始搞清洁了。想来也是挺好笑的,本来只需要花几分钟抽血就能完成工作,可我却非得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可能我在心里还是觉得,干这么点活却拿那么高的工资,实在是让人难以心安理得吧。

“从楼下开始吧,都折腾干净可要下一番功夫呢。”

我想到,毕竟这别墅可不算小。我拿起沙发上的清洁工具,走到了别墅的第一层。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找放在客厅的小推车,还有不少清洁工具放在里面。回到客厅,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餐桌旁的,背对着我的歌德。在餐桌上放着刚才的那个银质餐盘,里面的抽血用具已经被清洗干净,正整齐地摆放在其中。

看来歌德也没有闲着,我心想。正当我打算和歌德打个招呼,然后开工的时候,可能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歌德转过身,把她的身体正面对向了我。

“…”

当看到歌德的身体正面后,我一时间愣住了。她的手上正拿着放有我一盎司血液的那个小玻璃瓶,透过透明的瓶身,我看到原先在里面的血液已然消失不见,只在瓶壁上留下了一道血流过的痕迹。那么血液哪里去了呢?顺着歌德的手往上看,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她的脸上——她那樱桃红色的嘴唇处。在她上下嘴唇交界的红晕之中,有着一丝不和谐的红色,一滴血红色的液体从中渗出,流到了她的嘴角,然后缓缓地从她的苍白的皮肤上滑落。

“有什么事吗?罗伯特。”

见我一直盯着她的面庞,歌德问到。在她张开嘴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里面充满了本不应该出现在人口中的血红。我指了指歌德的嘴角,说到:

“…血,流出来了。”

“…”

听我这么说,歌德立刻从衬衣口袋中拿出手帕,将嘴角的那滴血液擦去。说实话,虽然我已经知道歌德作为一个吸血鬼的事实,但亲眼看到她饮血,心里还是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尤其是当鲜红色的血液滑过她苍白皮肤的时候,那种强烈的反差感,是我过去不曾感受过的。

“如此窘迫,本不应被看到。”

歌德的语速明显比我刚到别墅时要快,看来血液确实为她的肉体注入了活力。

“…我下楼来,是为了拿清洁工具的。我打算从一楼开始清洁。”

我还没有忘掉自己的目的。

“这样啊。”

“我可以像上周那样,把别墅的窗户都打开吗?可以…随便碰家具之类的吗?”

“就按你想的来。”

歌德没有异议,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当我问她问题的时候,她的回答一直都是简洁又直白;当她说话时,她的话语中从不会出现过多的修饰与冗杂。没有感情——这就是我与歌德交流的最大感觉。而且…不像是那种不愿展露的样子,倒像是生来就不具有。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一直不变的表情,抑或是她的各种行为细节,都很难看出人类应有的情感。

“歌德,你…”

“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了。”

我没有问出这个问题。想来也是,歌德她本就不是人类,或者说,现在并不是人类。把她当作一个人,用人的标准来看她,倒也不太合适。

不说这些了。我把视线从歌德的脸上移开,她的脸很美,但一直盯着会让人有些不舒服。我走过歌德,去取小车里的清洁工具。就这样,我拿好了工具,做好了清洁的准备。

“要找我的话,在卧室。”

歌德说着,然后转身离开了客厅。

卧室…就是二楼廊道里的最后一个房间,从别墅的空间分布来看,那里要比我住的卧室大不少,确实是适合女主人住的房间。

好了,既然现在歌德上了楼,还给予我按自己方法来的权力,那接下来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我先开始了暴力拆窗,比起在二楼只能踢开,在一楼就要方便不少,因为我可以直接到窗外把封住窗户的木板拆开。把一楼的窗户全部打开,放走空气中的灰尘后,我开始着手于附着在各家具表面的灰尘。考虑到干抹布擦着有些费劲,我来到了别墅的厕所。本着试一试的心态,我走到洗手台旁,拧开了上面的水龙头。令我惊讶的是,从里面流出了清澈的水流。没错,是经过净化的水,并非简单的抽的海水。看来这别墅的地下是有着抽水排水净水的全套系统的,而且在经历了多年以后还能正常使用。

“嗯…这里的状况也没那么糟糕。”

只要有水,其他的一切就都好办了。我先是接了一桶水,搬到小山丘下,给待在那里的梅菲斯特用以解渴。然后我打湿抹布,涮好拖把,用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把一楼的灰尘全部清理干净。在清理的过程中,我发现歌德的别墅除了灰尘,别的倒是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但这也让我感到奇怪,因为一般人的住宅中多少都会摆放一些日用品,方便随时使用,可歌德的别墅里都没有;除此之外,在我印象里大户人家住宅中往往都会有的画像,或是其他人文色彩的东西也是一个都看不到,书柜全是空空如也。可以说,这里并没有日常生活的痕迹,这让我不禁好奇歌德平日是如何在此居住的,光睡觉吗?

“别傻了。”

怎么可能这样,或许在歌德自己的房间里会有一些日常用品吧。对了,说到歌德的房间,二楼的清洁任务应该没有一楼那么繁重,毕竟我已经清扫完自己住的房间。剩下的,除了走廊,就只有歌德的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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