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三层海水13(1 / 2)

第一次写小说,完全是源于一件很偶然的情况。具体情况很难记住,也不想多作深究,毕竟时间如此久远漫长,许多最初由心底萌发的冲动与激动也烟消云散。

琳是我第一个读者,当时我正在笔记本上草拟一部武侠小说。故事讲述明英宗年间,一位武林世家子弟为报大太监王振迫害之仇,不惜“移骨换容”,深入大内,但最终土木堡之役为掩护英宗撤退,被乱箭射死。文风偏向于古龙来弥补叙事上的不足,可就算如此,现在翻来看看,也不免觉得“恐怖”。“移骨换容”的写法太过不切实际,还不如一刀阉割来的痛快。

可琳觉得不错——这是她通宵看完我潦草的手稿后给出的答案。我为此有点沾沾自喜。在我心目中,她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为人处世很有自己的见地。被这样一个女孩夸赞,本身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不过她也一直强调我要改变自身的缺点,不要总是用很华丽的词藻来描述一些如同鸡肋的语段。第一次这样用,可能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整篇文章都是这样就让人“审美疲劳”了。

我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只不过是把“无病呻吟之痛”说的没那么明显罢了。于是,我锁定了一部分古今中外赫赫有名的大文豪,开启了经久漫长的读书之旅,只是过程并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顺利。

......

“接受别人的思想是简单的,可形成自己的却是困难的”。

对我说这句话的是我初三语文老师,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虽说我从一开始就听懂她想对我表达的意思,可真正理解却是在很多年之后。幸好,她对我说这话时我年纪尚小,顿悟的时间又不算太长——这勉强能在我回忆往昔时带给我些许安慰。的确,“自成一格”是人世间顶难的事。

虽说如此,可每当我提笔写东西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陷入一股莫名的绝望之中。我清楚这种绝望来源何处,却有点无可奈何。因为我能写作的范围太过狭小,认识的世界又太过片面,还不敢大胆的转换思维越过局限,叙写一个平淡异常但别人根本想不到的故事。

这种绝望整整伴随我五年,从高二到大三,年年岁岁,越发深重。

为了缓解这种绝望带来的焦虑感,我开始停笔,有计划地为自己“充电”,享受欢乐的单身汉时光。毕竟,我还年轻,为人虽然轻浮,可也早早培养出好学的态度。不太喜欢坚持,却也不会轻言放弃。有如此性格,注定我在大多数人眼里并不合群,偶尔还会招致非议。可事物总有双面性。在我外出旅游的时间段里,许多陌生人愿意向我敞开心扉,叙说他们曾经难以忘怀的故事。而每当我把笔记拿给他们看的时候,无论故事是快乐还是悲伤,叹息就像潮水一样涌上喉头,配合含泪的目光,让人时刻感叹“生命的沉重,岁月的无情”。

整个二十岁,我都被这种“哀而悲伤”的叹息声引爆。我陷入长久的冥思,不断否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我试图待人以善,却总被人欺骗,受人欺凌。哪怕是自我保护的“沉默不语”,也毫不怀疑的被骂作自负自大,冷酷无情。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哪怕理由能找到一千个。我只在想,如果等我真正成熟长大,独当一面,不必按照别人的要求生活,不必仿照别人的风格写作,像一条大鱼甩脱身上缠绕的渔网回归大洋后,那个还会是我?索求的越多,最后越不懂得想要的是什么?偶尔简单一点,水到渠成的反而更自然。

......

关于做人做事,很多情况下——也可以说全部——是从梭罗身上学到的。

在同时代人眼中,梭罗并不是一个激进主义者,可这并不妨碍他能成为少数几个以文字为武器战斗的伟大作家之一。他的《论公民的不服从》对美国民主主义产生深远影响,如列夫托尔斯泰等人也为之赞叹不已。只可惜,梭罗是一个很不幸的作家,许多作品在他死后才慢慢体现其价值。

我第一次读他的作品是在高中三年级一堂无聊的英语课上,作品便是赫赫有名的《瓦尔登湖》。送我书的是一位女同学,她当时为了学英语便买了双译版,但嫌弃书中哲学思想太重不易看懂便都送给了我。

我一开始也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随便拿来看看,可真正读下去却让人欲罢不能。原来人生可以如此存活,金钱、名誉仿如过眼云烟,唯有对精神世界的探索孜孜不倦。

关于此类行为的意义,他这样写道,

“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我希望活得深刻/吸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以免在我生命终结/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可遗憾的是,这句话我虽早已知晓,可真正懂得却是在许多年之后。在中间浪费的时间里,我也会想象,如果用一条横线将纸分成两半,能否以此来区分过去和现在。可等真正实践才发现,这样做实在太过片面——说好的未来难以满足。由此,我不由得想起琳为我讲过的(也可能不是她,但直觉感觉是)三层海水的故事。

她说,海水分三层。第一层较浅,阳光可以轻易穿过,被称作“蓝海”。第二层较深,阳光只能穿透一部分,被称为“绿海”。第三层最深,是阳光根本到不了的地方,被称作“黑海”。每一个大洋都有一片“黑海”,人心如是,思想如是。阳光到不了的地方只能自己照亮。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她杜撰还是亲身经历过的,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哪一层海水之中。阳光到不了的地方只能自己照亮——这句话很好,就像所有秘密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可钥匙还要自己去找。

......

谈起琳,我有必要强调一点,她并不是我的女朋友,虽然关系比较亲密,我也正在给她打电话。

之所以单开一节澄清关系,只是不想再造成更大的误会。既然过去无法更改,那对将来起码也要做一点努力。

现在正值凌晨一点,我猜她正在冰箱里翻箱倒柜,找番茄和奶酪。果然,她刚说话,我就闻到厚重的“田园”香味。

“这么晚不怀好意的给我打电话干嘛?”

“没干嘛,只是想你。”我揉揉鼻子,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顺口说一句。

“想我就要给我打电话?”

“想你都不给你打电话,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给你打电话。”

“等我睡着的时候才能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要等你睡着了才能给你打电话。”

“因为我被吵醒就会很生气,很生气就可以不用接你电话。第二天还可以把你骂一顿,然后你就会给我买许多好吃的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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