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天南地北88(1 / 2)

方州。

小雪時令,鎖門關的山嶺,松柏蕭森,霜露不侵,蔚然成蔭。由易無待帶領的賑災馬隊,終於踏進方州。

‘又回來了!’謝子燕想起一年前的這個時候,自己也曾在此地,心中感嘆。他身旁的正好有當時也在的九逸鏢師。他們也在感嘆。

‘一年之後,有了官道,路程果然快多了!’

‘聽說這官道就快修到萬壽城了!’

‘那以後,我們走方州的鏢就方便多了。’

就眾人稱讚鎖門關的官道時,易無待卻默默無語。空中飄著松木香氣,天邊雪峰歷歷在目,熟悉的料峭,沁入心肺。他眼睛濕潤,離開不到一年,原來自己竟是如此想念家鄉......

在鎖門關的驛站,馬隊見到了方州太守-易君鸞。

易君鸞已知本該帶隊的呂克禮在鹿都病倒。她本想讓一名心腹府丞,在此替代侄兒,沒料到易無待一腔熱血,竟請求完成行程。

易君鸞思量一夜,覺得此行不失為鍛煉後輩的機會,又見謝子燕奉父命與侄兒相互照應,便欣然答應。她為兩個小輩增添禦寒衣物,同時也增派得力屬下隨行。

一行人在鎖門關只逗留一晚,次日西行。半個時辰後,終於走進阻隔方,夜兩州的那片雪域。

草木敷霜,岡陵積雪。雪林中,冬日被密密麻麻的刺天杉木遮蓋,本已迂迴的山徑愈發陰暗。朔風呼嘯,不時穿林而過。枝椏的雪紛紛揚揚,灑落蹄下。

天地雖未是白茫茫一片,但凌凌之氣撲面而來。進入深山後的馬隊明顯少了幾分熱鬧。為打發光陰,正教易無待一路上所聽到的江湖黑話的謝子燕,此時也不由轉低聲音,拉緊衣襟。

天色漸晚,數百人在林中蜿蜒前行,一時只聞轆轆車輪,叮噹馬鈴。

謝子燕見隊伍中不少方州人,包括易無待,每每經過三人環抱的大樹,或長滿青苔的巨石,都會低頭行禮,念念有詞,便問及原由。

易無待微笑道:‘我們篤信瓊山神女恩澤,無遠弗屆。山中巖石老樹,歷經千年,若無神女保護,如何安存?因此在方州,我們到了不熟悉的地方,遇到久立之物,會念一句‘神女在上,安樂隨善’,以示敬重,也有祈求神女保佑之意。聽家人說,我們在鹿都,選擇在長安侯巷安家,也正是看中了那株千年不倒的老榕樹啊!’

謝子燕恍然:‘原來如此!這裡參天大樹如此多,定是神女眷顧之地。’

兩人正閒聊,前方隊伍突然騷動,有人不住叫喊,隱隱似乎在說什麼‘大貓’?

慌亂只是持續了半餉,不久便有易家家臣跑來報道:‘少主,有人看到雪豹!不過那畜生好像已經走了。’

易無待不由奇道:‘我們所在非高山絕嶺,它們怎會出現?’

‘少主有所不知,自從一年前有人在紅松崗被雪豹咬傷,州內就頻頻發現雪豹下山。最近萬壽城附近尤為嚴重,已有多人被傷!’家臣頓了頓,皺著眉頭道:‘無人知曉原因。宮主上月已下令,凡有傷人的雪豹,獵戶可自行獵殺!’

傳聞雪豹乃瓊山娘娘的座騎,姑姑如今竟下獵殺令!易無待自是大吃一驚。只聽那位家臣繼續道:‘少主,我們原本是要翻過這片山,今晚到達驛站的。但段老說,如今遇上大貓,夜間行路不妥,提議改去十里外的‘五戶寨’過夜。張鏢師也同意。’

段老,即喬家茶坊派來的主事-段公勤,是隊伍中對方州商道最為熟悉的人。他的提議自然有理。易無待點頭道:‘那就照段老的安排吧!’

易家家臣領命,立即派人前往知會五戶寨。一行人加快腳步,終於在天色全暗前,到達建在一處山坳的寨子。五戶寨,聽名字就知道不大,但也並不止五戶人家,有數十獵戶。所有房屋,連祭祀大堂的每個角落都搭滿帳篷,數百人的馬隊才勉強住下。

糧隊首領們聚在村中大堂的火爐旁,一邊享用村民準備的酒食,一邊商議行程。

九逸鏢局的張寒道:‘貨物太多,地方太小,今晚需謹慎防火。’

段公勤吃著煙,道:‘也要防大貓!我看寨子外圍有望樓和陷阱的痕跡,這裡定然遭過野獸襲擊!’

眾人於是決定,今晚寨外每三十步設一火盆和兩人站哨,提防野獸;寨內每個時辰均有人巡夜,以備走水。分派人手時,易無待和謝子燕堅持參與差事,便被安排在亥時守火盆。

雖無風雪,但只要稍微離開火盆半步,立覺寒夜徹骨。

謝子燕和易無待頭戴氈笠,身裹毛毯,坐在寨外的一棵杉木下,緊挨著火盆。火光外便是無邊黑暗,不時傳來莫名聲響,有的像夜鴞呼叫,有的像樹枝斷落,若隱若現,時遠時近。

易無待喃喃道:‘老人們說,森林和人一樣,會呼吸,唯有夜晚才聽到,原來是真的......’話音剛落,一聲響亮的‘啊嗚’打破靜謐。他的心陡然一跳。

身旁的謝子燕打了個哈欠:‘方才喝的酒真有勁兒,我這時有點犯困。’

‘嗯,那是松子酒,這邊的獵戶很愛喝。’易無待道:‘比起九原液,可好?’

松子酒,謝子燕覺得名字有些熟悉:‘挺好的,你怎麼沒喝?’

‘姑姑叫我別喝,怕我和妹妹一樣,喝了生疹子。’

易無待提及此事,謝子燕才想起為何松子酒聽起來熟悉,腦中繼而浮現少女身影,不覺微微發怔。易無待會心一笑,道:‘在慶州的時候,多虧你救了妹妹。在鎖門關,你也聽姑姑說了,等我們從夜州回來,她要好好感謝你。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說。子燕,你心中可有想要,而易家可以給的東西?’

‘想要的東西......’謝子燕喃喃道。

‘或是......什麼人?’

謝子燕登時滿臉通紅,開始結巴:‘無待,我可沒有......’

如此高大的少年竟如此羞澀,易無待莞爾道:‘你們兩情相悅,有何不可?我是十分高興的。’

‘兩情相悅?’謝子燕心跳加快:‘你是說,無憂她也......’

‘不是嗎?’易無待拍著好友的肩膀,嘆道:‘旁人也許看不到,但我作為哥哥,可看得出來!從慶州回來後,阿瑤看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樣,漂浮不定,呵呵,像在害羞!還有,她現在只聽你的話,如果不是你在她面前說,定制彤弓比被封青翎神鹿衛的虛銜要好,她恐怕仍會氣我代替她比武,不跟我說話呢!臨行前也是,不是你勸說,她定要跟來的。’

所謂旁觀者清,聽到易無待的一番話,謝子燕心花怒放,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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