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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县心中知道是幕僚给他下马威,看破不说破。

沉吟片刻后说:“今日确实忙,你就到公堂后头听一听今日的堂审,明日便把今日所有案子的见解给写出来。”

伏危就这样换了一个地方静坐,但也算是有事可做了。

不可避免的,还是遇上了洛馆长之弟,洛典史。

洛典史瞧见伏危,眉头紧蹙。

两人在四目相对的下一瞬,洛典史脸上露出了嫌恶之色,从旁走过时,似自言自语的道:“衙门竟成了阿猫阿狗的收容之处了。”

伏危指尖轻轻点着扶手,面色淡然,当做没听到。

伏危被冷落了一个上午,到了午时,才可离开。

但自推着轮椅到偏门的时候,停滞不前。

——昨日刚放上去的两块石板,今早还见着,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不用做他想,便知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事,在伏危的意料之中。

伏危沉默片刻后,听到身后传来霍衙差不悦的声音:“这些人,竟还真把石板搬走了!”

伏危转回头,无奈笑道:“我也是猜的,不料真的猜中了,还劳烦霍衙差帮一把。”

霍衙差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握住靠背的横木,微一用力让素舆往后倾,前边的小轮过了门槛后,才用力略一提起后轮的位置。

一番操作后,顺利的把素舆推过了门槛。

“等下午上值的时候,我把石板找回来放回去。”霍衙差说。

伏危道谢:“今日着实麻烦霍衙差了。”

霍衙差:“这点小忙,算不得麻烦。”

余娘子有些本事,这伏郎君双腿已断,大人还肯收他为幕僚,定有贵人在后边相助。

夫妻二人皆不是寻常人,与之交好,百利无一害。

若硬要说有害的,就是有可能得罪洛典史。

只是霍衙差在衙门混了十几年,早已是老油条了,对衙门里的弯弯绕绕更是看得通透。

洛典史虽未因他兄长的事被革职,但已惹知县不快,往后难以被重用。

伏郎君虽腿残,可残得也不是脑子。作为太守之子过了二十年,见识与见地肯定不是小地方的人能比拟的。

霍衙差有这些心思,自是善待伏郎君。

他打算顺道把伏郎君送回去,再在附近随便吃些解决中食。

把人送到巷口,就见神色匆忙的余娘子从巷中出来。

看到伏危与霍衙差一同回来的,虞滢微愣,但很快就露出了笑颜:“二郎你怎能劳烦霍衙差把你送回来?”

霍衙差道:“顺路而已,不打紧。”

虞滢道:“既然都来了,霍衙差不妨到家里吃个午食吧。”

霍衙差道:“不用了,我先回了。”

虞滢知道他也不会留,又说:“我家夫君嘱咐了,今晚单独宴请霍衙差,菜也买好了,霍衙差今日下值后可一定要来呀。”

她格外强调了单独宴请这几个字。

霍衙差会意,点头应了好,随后转身离去。

霍衙差离开后,因巷子有人走动,虞滢也不过多问伏危。

等到门前,虞滢先进屋,然后拿出两个木头做的三角斜坡,一个放在外头一个放在里头。

伏危问:“这斜坡板哪里来的?”

“昨日买床那处,我给了工匠二十文钱,他按照我说的做了两个,你且试一试能否自己进去。”

伏危闻言,便尝试了一下。

伏危自幼练武,双臂有力,不一会便把轮椅弄入了院中。

院门关上的时候,虞滢还没来得及问为何是霍衙差送他回来的,伏危就径直站起去了茅房。

虞滢:……

一天下来都坐在这轮椅上装残废,应该是把他给憋坏了。

等他出来净了手后,还是那个不骄不躁的伏危。

虞滢问他:“今日怎是霍衙差送你回来的?”

伏危笑意浅浅,也不与她说衙门的糟心事,只道:“离开衙门时碰见的,他正巧也要走这个方向,就顺道与我一块走了。”

虞滢不疑有他,道:“赶紧先吃饭,吃完再抓紧时间眯半刻。”

三刻也就是四十三分,来回约莫一刻,他就只有两刻时间来吃饭与歇息。

用饭时,虞滢想起早间的梦,琢磨了一下,试探的询问:“在衙门,可有人为难你?”

伏危:“只是不搭理我,算不上为难。”

闻言,虞滢才稍稍安心。

打探到他们是在申时正下值的,虞滢掐指算了算,衙门就办公四个时辰,与后世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早就下值,她也得提前准备今晚的席面。

午食过后,伏危浅眯一会就继续去上值了。

在衙门中,依旧是闲得在后堂听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这些案子多为县城百姓来报的,各村各乡来报官的人几乎没有。

显然,村子里的人皆忌讳衙门,而且大事小事都是找里正来解决的。到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是人命估计也会变成小事。

伏危听到了下值,最大的案子也只是东家偷了西家的鸡。

期间偶尔见到知县下堂松松筋骨的时候,都能瞧得见他脸上的不耐之色。

伏危淡淡一笑。

如此枯燥无味的日子,难怪周知县在听到他说可助他高升离开玉县的时候,心动了。

不怕这周知县有野心,就怕他没有野心。有野心才能走得更长远,他也才能借周知县的势来护着身后的人。

伏危下值时候,喊了霍衙差。

霍衙差又喊了颇为关照的小衙差一块同去。

到底是几个大男人一块吃饭吃酒,虞滢也不便与他们一桌,便给自己留了一些饭菜在屋中。

霍衙差看到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便知这夫妻二人是极为重视他的,心下受用,面上的喜意也遮掩不住。

同行来的小衙差在衙门被另外两个幕僚看不起,一直不知姓名的使唤。今日受此款待,虽只是顺道的,但还是对这新来的幕僚生出了好感,暗暗决定以后跟着霍衙差混的时候,也要跟着伏先生混。

堂屋中的几人吃吃喝喝, 酒意渐渐上涌,嘴巴也开始不牢靠了起来。

虞滢偶尔也能听见霍衙差和小衙差提起衙门里的事。

他们说全然得知县信赖的,唯有幕僚钱先生。

这钱先生是周知县从军中带来的, 交情是旁人比拟不了的。

两个幕僚势同水火,能势均力敌的原因也很简单——钱先生受大人信赖、孙先生则是玉县本地人,多数本地的衙差,差役都向着他,就是玉县的百姓有事,第一时间都是寻到他。

虞滢听得不全,但约莫清楚因伏危的到来, 会把钱孙二人的平衡给打破了。

再者就算伏危不说, 虞滢也知道他在衙门不太好过。

只是世道艰辛, 每个人都自顾不暇的过着日子, 这种艰辛也唯有他自己撑过去。

堂屋里头,伏危陪着霍衙差饮酒, 却也依旧保持着理智探话。

只是酒水入肚, 胀于腹,两个衙差都相继去了两轮茅房, 伏危却依旧面色不变得稳坐在轮椅上。

虞滢从门缝往外看出去的同时, 心底暗忖伏危从腿脚不便的时候就开始克制着这种生理, 显然已克制成了习惯,长久以往肯定是容易得病的。

外边吃吃喝喝,从申时正左右一直喝到了酉时, 天色渐暗才散去。

霍衙差喝得较多, 小衙差喝得少一些, 也就由他负责把霍衙差送归家。

霍衙差被小衙差搀扶着时,酒足饭饱地伸手拍了拍伏危的肩头, 说道:“伏郎君你且放心,在衙门若是有人为难于你,我便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帮你,私下也会帮你的!”

伏危面带笑意一拱手:“那伏某在此多谢霍衙差了。”

“好说好说。”

霍衙差已经六七分醉意,酒意上头,什么都好说。

男人在酒桌上最易称兄道弟,不过是一顿酒饭过后,关系就近了。

送走了二人,伏危才从轮椅上站起去了茅房。

从茅房出来就扶着墙壁催吐出酒水,欲保持清醒做旁的事。

虞滢见到伏危催吐催得面红耳赤,双眼红润,便是额间的青筋也因极度不适而凸显。

心头不忍,忙去起火温了一下煮开过的水,待水刚刚温热,外边只余剧烈的咳嗽声。

虞滢急忙端着温热的水出来,走到他身旁时闻到了浓重的酒气,不是很好闻,但她也顾不得好不好闻。

见他咳嗽得厉害,她仅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柔地拍着后背给他顺气。

片刻后,伏危气渐顺,虞滢才把水递给他,说:“漱漱口,我一会给你做些醒酒汤。”

伏危缓过了一口气,道了声“谢谢”,随后接过了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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