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押注（2 / 2）
陈仙一手中棋子掉落，叮啷啷乱了棋盘，“所以欲要超凡，必先入凡！历世而出，方为红尘一位仙！”
大天师眯着眼睛笑道：“孺子可教也。”话毕，大手一挥，原本散乱的棋盘便又恢复原样。
“如何，还需代师收徒么？”
“如今，没有合适借口了。”陈仙一挠挠头，有些羞赧。
青妙若在，一定直呼见了鬼。
“你就这么看重那小子？那陈家小子命格极重，观之悟性虽不下于你，可惜根骨太差，并不适合修炼。况且，命格如此之重，此生必定风波不断，如若踏入修行，以后与你必然牵连深远。”
“大天师，那陈家小子，并非此界之人。”
大天师闻言，颇有些兴致，“何出此言？”
“那赤九曾言，她年少之时，爱上一白衣客。那白衣客天纵之资，却是从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待世人，冷漠至极。赤九本以为那白衣客天生如此。可当那白衣客修炼魔功，大炼一城生灵化为血丹服用之后，却与赤九明言，她与这城池百姓，不过都是此方天道下待宰的羔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赤九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随即破天而去。
赤九受了情伤，又知晓此界并非真正大世界后，心灰意冷，云游天下。后来偶得斩尸秘法，看见了破入飞升境的契机，于是遍寻非此界之人，试图以其命格为火，大炼为其三尸，一并斩下寄之于宿主，杀出这片虚假的天去。
眼下那赤九三尸齐聚，已经一并斩下，只待下一个异界之人便可取而代之。那人，就是现今的陈家小子。”
大天师听后，若有所思。
陈仙一看着大天师神游，心想，莫不是伤了大天师道心了？随即便补了一句，也只是赤九一家之词，并不能偏信。
大天师笑道：“贫道道心可没有那般脆弱。我还说你伤重便伤重了，为何还跌境不止。原是你道心震颤。”
“青梧，何为真假？”
“真作假时假亦真。”
“比之于此，何如？”
未等陈仙一回答，大天师又说：“名非天造，需从其实。”
陈仙一愈发迷惑。
“事无绝对，道理长存。赤九其实就是入了真假之障。”
大天师施展袖里乾坤，一幅活灵活现的画卷就凭空浮现在二人眼前。
“此为山海图，图中亦有画卷生灵，终身不知其身处画卷之中，对于画卷生灵，画卷之界便是真，我们这一方世界，才是假。”
“你看。”大天师意念一动，山海图中巨浪滔天，无数画卷生灵尽皆死去，有画卷修者以大法力抵抗洪水，庇护族人，然而大天师不过在山海图上轻轻点下，那修者便爆体而亡。
陈仙一仿佛能听见无数画卷生灵的咒骂和绝望哭喊，道心更是摇摇欲坠。大天师双手拂过，画卷中巨浪平息，死去的画卷生灵复生，那画卷修者带领无数生灵朝拜神迹。后有大修疑惑，欲登天寻得一个真相，集全族之力破图而出，在那脱困一瞬，这画卷生灵便被这大世界湮灭为无形。
“可怜么？青梧。”
“终生不知其身不由己，可怜、可悲。”陈仙一说道。
“那赤九以为自己是那画卷生灵，无时无刻受人钳制，欲要杀出天去，寻大自由，做真人，未尝不会是这画卷生灵的下场。”
陈仙一双手撑住棋盘猛然起身，“那就甘愿一生浑浑噩噩，假作不知么？”
“非也非也，世间本就真假无定，同样的事实，即便处于事物发展脉络的首尾两端，其真假性质亦可颠倒逆转。这画卷生灵欲要求真，认为自己为假，所处的那一方世界为假，便是将自己想得小了。如此，就算破开原来那方天地，又怎么会成为其梦寐以求的‘真人’呢？
青梧，大道在已更在心，你的道，不该如此小。”
陈仙一闻言，若有所思，身周弥散无形道韵，那颗本已摇摇欲坠的道心，此刻气息正飞速攀升。
“多谢大天师解惑。”
大天师知道陈仙一所谓代师收徒，意在观道，便说他陈仙一又不是只会龙虎山手段。陈仙一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称是，随后拜别了大天师。
陈仙一离去不久，便有缭绕仙气从其所坐蒲团处缓缓生发，随即化作一面目模糊的老道。
那老道接着这盘未完的棋局，执黑起手，“祖师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让晚辈好生敬佩。”
大天师看着面前这身影飘渺虚幻的老道人，神色凝重，“广微，你的伤又重了。至今无法跳脱时间长河么？”
老道士苦笑，“祖师爷说得这般容易，晚辈如今自保已是难得，何谈再进。”
“此次所为何事？”大天师知道自己这个隔了几十代的后辈可不只是为了和自己手谈而来。
“祖师爷应当已经见过。”
“是青梧所遇的那个小子？值得你专门交代一趟么？”
“应劫之人已经出现，本是不值得的。但是晚辈依旧想要在他身上压些宝。”
“后世之劫，已然严重于此了么？”大天师闻言也是面色凝重，“无妨，应劫之人也不可毫无助力，我来考校便是。”
“那就有劳祖师爷，察其道心，若有澄澈清念，将此物与之。”话毕，广微以周身仙气化作一本剑诀，便就此消散。
大天师拿过剑诀，看着基本大局已定的棋局，原本陈仙一当输三子，如今让广微盘活，反倒胜了半子。这广微啊，棋力更甚往昔。可惜后世龙虎山没落，广微也是独木难支。上回来倒是听说，当了个劳什子清凉观观主？
陈仙一回来，发现陈有福和陈二都还在原地等候。
“陈二，可想学剑法？”陈仙一问道。
陈二想不也想，点头如啄米。
“那今后，我便教你剑法。”
陈有福问道：“那，陈二今后便是小师弟了？”
陈仙一捏着陈二的脸颊对陈有福说：“大天师允了我代师收徒，不过我不能传陈二龙虎山心法。”
随后看向陈二，“你小子也别失望，龙虎山心法与你而言，说不定还是负担。再者说，那劳什子心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
“哼！”三人闻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冷哼。
然后便见陈仙一半边脸高高肿起。
“呆天师嗨霉走啊？”陈仙一捂着脸，含混不清地对着天空说道。
见半天再没其他反应，又要继续对陈二说话。
随后陈二就看见陈仙一被扇得差点飞出去，另外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窝说啥了？”陈仙一气得牙根痒痒。
“先打了，下次就不打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老东西，不就是想给青妙出气，你看我回头怎么欺负你闺女！
陈二可从来没见过陈仙一如此吃瘪的模样，双手在背后已经扭成了麻花，还是难以压住嘴角的笑意。陈仙一嘿嘿一笑，你小子乐吧，后面有你哭的。
也不多说，四方朝拜后，陈仙一便带着二人回到了陈有福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