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平之死（三）21（2 / 2）
“好吧！你叫着顺口，别让小荣孜责怪我就行。哎……”林和平突然长叹，“太阳系啊……”
面对林和平话锋的突然转变，阿迪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些什么，引得林和平有些不悦。
“林老，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您怎么突然情绪低落了？”
“你别误会，让我情绪低落的不是你，而是五国在太阳系危机这件事上的利己思想，导致整个‘保卫者计划’的进展缓慢呐。”
经历了五国会议的阿迪力，对林和平这番话已经能够感同身受。他说道：
“以前，我没有机会参加那么高级别的会议，我总认为那扇门内，在动辄七八个小时以上的会议上，大家都在为用何种办法拯救太阳系而争得面红耳赤。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到头来大家争论的原因却是源自自身的利益。如果不能解决全球化的危机，在这场浩劫里，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这么浅显的道理，我都想得通，为何大家要将其执之身后呢？”
“人类的好奇心能够激起求知欲，这是人类进步的基础。可人类的贪婪，除了能够挑起战争，还能够唤起一种叫作自大的心理情绪，一旦这种自大膨胀到一定程度，人们往往会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判断客观事物的走向，他们会认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这场纷争中，保证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损害，从而忽视客观事物即将对其造成的毁灭性打击。我想，这是女娲造人时，留给人类的劣根性所导致的吧。”
林和平把聊天的内容上升到人类劣根性的高度上，弄得阿迪力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为了缓解尴尬，他继续说道：
“阿迪力，你的老家应该有雪山吧？”
“当然，在南疆的帕米尔高原上，有海拔7000多米的公格尔锋和慕士塔格峰，北疆也有终年积雪不化的博格达峰和木扎尔特雪山。”阿迪力如数家珍般地娓娓道来。
“那你登过这些雪山吗？”林和平问道。
“从我爷爷那辈人开始，就从游牧生活转入城镇生活了。我还没有机会登过家乡的雪山。”
“是嘛！那真是太幸运了，你没有与那条残酷的国际惯例产生过任何交集。”
“您说的是哪一条国际惯例？”
“一队人登山，如果发生类似于雪崩这样的意外，其他队员如果抛弃受伤的队友争取生存下来的机会，在获救后，可以免除任何刑法的追责。”
“我觉得这样的惯例是为了争取更多的生还者，虽然残忍，但却在情理之中。”
“是嘛？”林和平的反问，让阿迪力没了底气，他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国际惯例，使有些登山队成建制地消失在茫茫雪山之中。他们本有可能团结起来走出困境，但总有愚者，觉得自己能力出众，可以独自一人逃出生天，便经常为了为数不多的补给，与队友大打出手，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
“您是说，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国际惯例，才使得人类的劣根性被放大。”阿迪力试图理解林和平的意思。
“我的这个比喻可能不是特别恰当。在太阳系危机这件事情上，人类没有先例或惯例可循，这是全人类的危机，可为何只有五国在秘密处理。阿迪力，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就像李老他们解释地那样，防止社会秩序因为民众恐慌而提前崩溃。”
“是吗？那同为经济强国和航天强国的其他国家，为何都被排斥在五国之外呢？甚至最近才被扩大到十国的‘保卫者计划’，为何依旧没有一些航天强国的席位？如果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计划只需保证高度的保密级别，在各国政府、军界和科学界高层互通信息即可，又何必拿五国的经济来强撑如此庞大的计划呢？你只参加了一次五国会议，就见证了十国的扩大决议，这是你的幸运。你可知道‘好友派’与‘贸易碾压派’之间的争论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阿迪力，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是……是因为五国的绝对霸主地位，不允许其他无核国家参与到这个以核武器为主要攻击手段的计划当中嘛？毕竟，‘保卫者计划’的技术共享原则，难免会让其他国家染指核武器的相关技术。”
阿迪力的回答显然不是林和平想要的，他微笑着朝阿迪力摇摇头，说道：
“你说的这个原因，多少会让五常有些许忌惮，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给你一点提示吧！为什么和平实业只是迈出了星际运输技术的一小步，中东的那些石油大亨们，就联合起来出高价，要买我这颗项上人头？”
阿迪力思索了几秒，突然间恍然大悟，惊讶的说道：
“您是说，五国真正瞄准的是危机解除后，尖端的太空科技能够更加全面地武装自己的国家，抑或是太空探索期间，可实现的海量星际能源向地球的持续输送，能够让五国无论是在军事科技上，还是在资源储备上，仍旧能持续坐稳地球霸主的地位？”
林和平见阿迪力已然开窍，便补充说道：
“所谓的‘保卫者计划’，从一开始便是五国新一轮的科技军备和资源储备竞赛。即使没有嘉铭的‘粒子束核心’发动机，以现今人类的科技水平，想用40年的时间，在海王星部署核武器军事空间站，也绝非什么难事。这多此一举的一系列操作，只是五国之间相互倾轧、相互消耗竞争对手罢了。我相信，五国的军方和科学界一定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并计算着时间，如果没有‘粒子束核心’发动机方案，等到了时间的临界点时，他们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掏出他们的B方案，用现有技术在海王星轨道上建立核武器军事空间站。并在1993RO脱离原先的既定轨道前一刻，将其精准摧毁。”
林和平的假设虽然天马行空，但细细品来，却真的能将五国肆无忌惮地将时间浪费在喋喋不休的争吵上这一现象，做出完美的解释。林和平的补充像一个盘旋在半空的幽灵，不停地在阿迪力的脑中回旋，这让他心烦意乱的同时，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了林和平办公桌的桌角上。
林和平继续说道：
“我又何尝不想真正地糊涂下去呢？如果真的能够变得糊涂了，就不会天天明知他们在想什么，又不得不装糊涂陪他们演戏了。还是正儿八经地做‘信鸽计划’那几年舒服，在那几年的时光里，我可以挺直了腰杆，回绝各国军方伪善的嘴脸下，抛来的贪婪的橄榄枝。可现在呢？我不仅成了他们的帮凶，更要赔钱、赔命地陪他们玩新一轮的竞赛。这与我反战的初衷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啊……”
阿迪力陷入了沉思，可他的目光依旧下意识的停留在林和平办公桌的桌角上。
林和平继续发话的同时，他脸上的微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微狰狞起来。他说道：
“我小时候爱看三国，我一直很同情既生瑜何生亮的周郎，并立志要成为司马懿一般，笑到最后的英雄。可现在呢？我现在就是那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江东周郎啊！”
林和平开始有些变得扭曲的声音，并没有将阿迪力下意识的目光焦点，从那该死的办公桌角上拉回来。他那近乎鬼魅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迪力，你对我这张办公桌的桌角很好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