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34（1 / 1）

王静然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把李淑萍推了出来。“病人家属，过来一下……”王静然激灵一下，迅速跑到大夫跟前。主治医生过来交代道：“病人髌骨开放性骨折，伴有骨折端明显的移位，我们已经做了重置手术。这种情况骨折愈合的时间会相对较长，特别是骨折端粉碎严重，导致关节面的损伤，很容易导致后期病人出现创伤性关节炎的情况，要加强后期恢复训练……”医生详细的交代让王静然心凉了半截——妈妈受了这么重的外伤，脑瘤手术就得延后，那会不会延误病情……看着躺在病床上还未苏醒的妈妈，王静然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等李淑萍在外科病房醒过来，就看到王静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上身趴在床沿，握着自己的手在默默流泪。李淑萍一只手输着液，胳膊一动，王静然立马站起身弯腰靠近妈妈，询问感觉如何、疼不疼，李淑萍虚弱地摇摇头示意没事，小声问“几点了……你吃没吃饭呢，妈没事……别哭……”王静然扭头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才惊觉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妈，您饿不饿，忍着点儿，医生交代麻醉后得六个小时后才能进食……”“傻孩子，妈不饿……你快去吃点吧……”王静然交代一下护士盯着点挂瓶别跑液，快速跑到医院旁边的小卖部，买了方便面和卫生纸就回到病房。

王静然简单吃点东西后就陪在妈妈身边，用棉签沾水帮妈妈浸润干裂的嘴唇。李淑萍怜爱地看着王静然，内心不断地自责:自己这个赖身子要拖累闺女多久啊……本想和静然她爸和她大哥说两句话，就浸在大渠里一了百了算了。可临跳下时又后悔了，她要是自尽了，别人会怎么看静然，本来世英的事就让静然抬不起头了，这亲妈要是又自杀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谁还能娶她……所以李淑萍从闸口石板上跳下的时候又抱住了中间的石墩，一点点挪到闸口边儿，胳膊支撑不住就摔了下来，膝盖着地才震碎了髌骨……这过程一定不能让静然知道，她要是知道实情……还不伤心难过死了……

“妈，您怎么想起去坟地看我爸了？您不告诉我清明时您给他们填过坟了……”王静然终于憋不住问起妈妈摔伤的原因。“唉，妈真老了，有啥事心里都搁不住。早晨你走后，我就想着得和你爸他们絮叨絮叨你二哥世雄去闯关东了，你也回来陪妈了……好多心里话只能和死人念叨，和身边任何人都没法说呀……”“那您从那闸口经过多少回了，怎么会从那掉下来呢？”王静然还在追问着。“妈坐坟前和你爸你哥说了好长时间，可能腿麻腿软了吧……”李淑萍含混着答道。“妈，您以后有什么想不开的，有啥想倾诉的……就和我说，别再去坟地了……您有头晕的毛病，外一……再摔到，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被及时救回了……”“我……我就是控制不住啊，老想去那儿给你哥说说……下辈子投胎，别来咱们这样的家了，别找我这样的妈，妈对不住他啊……”李淑萍说着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泪水浸湿了枕头。

“妈，您别这么说……您干嘛这么自责，大哥闯下这大祸时考虑没考虑过您和我爸？想没想过他还有弟弟、妹妹？他……”王静然泣不成声。她这么多年不打听大哥王世英犯事的前因后果，就是因为……恨大哥——恨他不顾家人不念亲情冲动杀人，还一杀三口！得有多大的仇？才要了人家的命？得有多残忍？才会毁灭了三条生命？！李淑萍腿上打着石膏不能动弹，一直胳膊吊着绷带，一只手输液，没法抚摸女儿安慰她，只能默默流泪，喃喃自语着“别怨你哥……别怨你哥……是妈……的错……当初要是……听你哥的……就出不了后面的事……”“妈……您别再胡思乱想啦！他犯事怎么是您的错？您好好养伤，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就抓紧做脑瘤手术，等您全恢复了，咱们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护士这时过来换液，看到娘俩哭做一团，就轻声提醒:“病人家属，病人需要稳定情绪、多休息，情绪激动、伤心流泪可不利于伤口恢复啊！”王静然赶紧连声应是，用手使劲抹了抹眼睛，扯一块卫生纸轻轻沾干妈妈眼角的眼泪，又托着妈妈的头把泪水打湿的枕头掉了个儿，一边用手给妈妈轻轻拢散乱的头发，一边让妈妈别说话闭眼休息。

等李淑萍输完液，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王静然安顿好妈妈，急匆匆地跑回家，去拿脸盆手巾刷牙缸。拿好东西要锁门离开的时候，想到上午在医院时张振兴跟她说的话，外一过几天张厂长来电话找自己，她这阵子得在医院看护妈妈，接不到电话咋办？现在手头正紧，这全部家当600元都交到医院了，算是山穷水尽了，要真有意外援助，可不能轻易失去机会。王静然站那想了一下，就朝王淑英家走去。

王淑英看到王静然大晚上跑家来找自己，以为李淑萍出了啥情况，忙把王静然让到屋里。关心地问是李淑萍伤情严重了还是住院的钱不够了？王静然解释说妈妈腿做了手术挺成功，精神儿挺好。交了住院押金，目前应该还够，等医院催要钱时再来求助。王淑英这才松口气，安慰王静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妈经这一难，没准以后就一切都顺了……”“姑，我妈还不知道她得了脑癌，等她腿伤恢复差不多了，我再让大夫看看啥时能做脑癌手术……”“静然，真难为你啊……现在你妈就靠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说话，我们尽所能帮忙……”“姑，还真有个事儿需要您帮忙……”“你说你说……”“我这几天在医院看着我妈，要是有谁打电话到大队找我，您能代我接听吗？有什么消息……麻烦您到医院给我传话，这个……电话……很重要，您一定要把话一字不落地转给我听……”“哦，这好办！你放心吧，我会留意的。我平时也总在大队，就是我有事出去接不着，也会叮嘱好了人让代接电话，不会漏了你这重要电话的……”王淑英爽快地答应了。

“姑，那我先去医院照顾我妈了，谢谢您白天帮忙了，要不我妈指不定咋样呢……”“这孩子，别这么客气……一笔写不出两王字，别见外啊……快去吧，太晚了走路不安全啊……哎，海旺，拿个手电筒给静然，省得道儿黑看不见……”王静然告别王淑英一家后，怀里抱着盆罐的东西，用手电筒照着道急匆匆地出村奔医院走去。

当王静然路过县城的一座气派的二层楼时，里面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喊唱声……王静然这才发现县城里也流行了卡拉OK。她可没闲心听这个，刚过闪着霓虹彩灯的KTV门口，几个男人相互拉扯着出来，一个男人故意撞上王静然，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哪去……小妞……喝两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