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辰-02(2 / 2)

  披绿的山脉在初秋变得绚丽金黄,丹珠望向远处,深吸了一口高原上稀薄的氧气。

  德吉亮着动听的嗓子,在唱:“川西北高原,巴颜喀拉下,这儿是一片神奇而诱人的土地,雅砻江上游,曾经的茶马古道,我向远处眺望,去赴与我阿哥的约定。阿哥骑着灰色公马,穿着银绣衣袍,背着锋利的弓箭,从远处来。我问阿哥你从哪儿回来,他说从太阳初升处回来,从雪山消融处回来,从穹顶的金桥上来,从我们初次相遇的湖水那里来……”

  贡布与德吉和声,侍女身下的枣红色骏马扬起了发亮的尾毛,贡嘎甲央不苟言笑,他转头看向德吉,德吉未停下动人的歌喉,她用双眸呈上奔放与羞赧,看着贡嘎甲央的眼睛。

  贡嘎甲央掌控着坐骑的缰绳,看望前方的路,问:“德吉,今天带了什么点心?”

  “少爷”,德吉说,“有果酱酥酪、糌粑、糖饼。”

  “有什么茶?”

  “清茶,酥油茶。”

  “德吉,我们该停下来了,你去煮茶来喝,把点心分给他们,今天的路不算远,我去见舅舅,我的队伍总不能饿着肚子。”

  贡嘎甲央抬起手,发出了队伍暂停的指令,这一日带的人马不多,但仍然算是浩荡、算是威武,他们将在午后越过河滩,与前来拜访的队伍汇合。

  丹珠知晓,贴身照顾是侍女德吉的事,而贡布负责传令和维护安全,丹珠未被安排具体的事务,所以常常去拣别人顾不上的事来做,譬如,帮贡嘎甲央牵马,在附近的坡地上看着那匹高大健壮的褐色骏马悠闲地啃草。

  德吉还没走过来,茶的香气已经钻进了丹珠的鼻子里,侍女俯身跪坐,把碗塞进了丹珠的手里,与他斟茶,说:“喝一些,暖和暖和身子。”

  “我……不用了,出门带的东西有限,留给少爷他们吧。”

  “不是的,丹珠,少爷说了,出了门就是互相照应,我和贡布都用过了,只有你还空着肚子。”

  “德吉,你……是个好人。”

  丹珠没有说谎话,他未曾承认德吉想做少奶奶的痴梦,又在某些时刻端详着她灵魂里的善意、淳朴,她有着高原女子的一切特质,若不是出身卑微,现在定然不是这种境遇,而是更好的境遇。

  丹珠把碗里的酥油茶吞下,再次向德吉作揖道谢过,德吉摸着他略长的头发,说道:“可怜的孩子,要不是坏了一只眼睛,该多么漂亮,要不是坏了一只眼睛,说不准,你也能做最勇敢的护卫,陪着少爷打下他的江山。”

  德吉的手腕上搽过某种香,这种香气不代表稚嫩和天真,而代表着温润、热情,这种香气使得丹珠脸红,他从来没有如此近地端详过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

  可惜她只是一位奴仆,所以没有漂亮的衣袍和耳饰,可惜她只是奴仆,所以,手上的皮肤很是粗糙,丹珠想,可惜,她永远只是一位不起眼的奴仆。

  喂饱了贡嘎甲央的马,丹珠看见德吉的背影在不远处变得低矮,她正跪坐着,穿针引线,帮贡嘎甲央缝着靴子上松动的珍珠,她埋下脸,笑盈盈,轻轻咬断了绕在玉指上的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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