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掌 赌局(1 / 2)

这人声音不大,还有些口吃,但不知为何,众人方才集中在毛端阳身上的目光都似牵线木偶一般,齐刷刷转向此人。但见他深笠遮面,一身青衫宽衣大袖,背后背着张古琴。因抬头说话而多少能看到面容,年龄看起来还不到四十,满脸的风霜,面容儒雅中又偏偏带着股刚烈,脸颊消瘦,隆准修眉,双眼黑白分明。这双眼睛显得他格外的年轻,黑的如漆,白的如玉,为他这副古相平添了几分灵动。他颈立身挺,四肢修长,虽一脸风尘之色又宽袍敝旧,仍不掩其如一只麋鹿般的矫健身形。

毛端阳看向他,方才的煞气弱了许多,问:“赌局最好,俺们兄弟早就不爱舞刀弄枪了。怎么赌,赌甚么?”

“三局两胜,如何赌还请你们划下道来,赢者话事。”

高沧侯高兴地直鼓掌,连声说“第一局我来我来!”

吴老泉微微蹙眉,朝那人桌上望去,就见那黄脸病夫微微颔首,吴老泉心里明白,朗声道:“如此甚好,也免得这北直隶道上唯一一家有扬州厨子的村店被咱们一众粗人掀翻了,哈哈,哈哈。”

“第一局是我出马,半截塔对你整截塔,你划下道来吧。”

毛端阳也得了庄稼汉的暗示,唇角微带嘲笑,道:“第一局文比吧,比吃饭,你行吗?”

高沧侯乐了,年轻的脸上透着十足的兴奋:“我正好饿了,毛大哥你是好人。”

毛端阳冷笑,扬声喝道:“掌柜的,上二十屉馒头,十只肥鸭来。”话音未落,他从怀里随手掏出一锭纹银,咣的一声,丢在桌上,雪白上好的银锭,足足有五两之多,上面均匀地分布着细细的纹路,一侧镌着两个小字“内帑”。高沧侯不懂这个,但其他几个眼尖的看到,都暗吸了口凉气,这可是皇上的钱,换句话说,也就是五年前那位上吊自杀的明毅宗朱由检俗称崇祯皇帝的私房钱。

掌柜的只管作生意,往后厨催了几趟,不多会儿工夫,馒头和鸭子流水般端了上来,鲁三儿本来以为是要把这些也往镖局子那两桌上放,结果毛端阳努嘴让他就搁在邻桌上,反正一些茶客已经溜走。

毛端阳若无其事,右手一伸,随手拿过三个白面馒头,左手举起一只肥鸭,屁股在硬木灯挂椅上坐得实实的,身子微微前探,龇牙咧嘴得开吃了。高沧侯年轻,本来就能吃,又赶了一夜路,就啃了点儿干粮,早就饿了,当下有样学样,也是二话不说,一口鸭子一口馒头,大嚼起来。

一开始高沧侯和其他人都没太在意,镖局子这些人也纷纷自顾自地吃喝上了,但一盏茶的工夫,大家的眼睛都盯在了毛端阳身上,因为他已经吃完3只肥鸭九个馒头了。他脸上也没甚么表情,嘴也没张得过大,盯着他看的话,也没觉得他吃得多快,一切有条不紊,他的左手鸭子右手馒头和他的嘴,似乎连成了一道缓缓流动的溪流,也没有惊涛骇浪,也没有漩涡礁石,就是一直没有停顿的流淌。仔细看就能看出可怕在何处,他竟似乎是基本不用嚼的。而且一点儿也没有浪费,鸭子的肉皮不说,头尾爪子内脏甚至骨头,能吃的基本都吃了下去。

习武的人内外熬炼,消耗甚大,往往都能吃,还有个说法叫英雄好汉爱吃饭,王掌柜和鲁三儿更是见惯了大肚汉,刘五爷是行伍出身,没少跟饿格抢饭吃,但谁也没见过这种吃法。有些没走还留下看热闹的老百姓,甚至都怀疑这姓毛的是饿死鬼投胎转世,因为他这一盏茶工夫,已经吃下了普通大汉两天的伙食,而且他之前还吃下大量的肉馒头,更可怕的是,他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也从未面露半分难色。

而那个粗手大脚的庄稼汉则根本不以为意,连看也没看,一边喝茶一边若有所思,偶尔会往黄脸病汉那桌瞟一眼。而那个文士打扮的醉汉,不但没醒,还微微发出了鼾声。

没一会儿,毛端阳吃完了五只鸭子十五个馒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和手,这才抬眼看对面的高沧侯。

高沧侯刚吃完一只鸭子两个馒头,看似已经被毛端阳的吃相惊到,已经停下进食,直愣愣地看着毛端阳,嘴里咯吱咯吱地发出阵阵咀嚼声,这也是场中唯一的声响。

吴老泉一皱眉,心里暗道,老爷子这是怎么搞的,老了老了怎么收了这么个傻乎乎的小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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