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天里的油画 (三)结婚82(2 / 2)

“咦,平时不是简文教管送信送汇款单的?哦——,好呀,你给不给?”她笑着威胁道,“你要不给呀,我就把上次,大前天在麦子地里看见白武德给你吹眼睛的事——端出去!”

黑非洲红了脸:“那,便宜你了!”说着,将一封信扔到她的枕头上。

哈,家信!她从办公室出来时一肚子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而且,脸上有了喜色。

来连队第二天收到的第一封家信,说妈妈喂猪时不小心在青石板上绊了一跤,当时萧长元给她凑了三十块钱寄回去,估计是家里收到钱、信后,给她的回信。

哈哈,回信里,自然少不了夸她能干!

她简直迫不及待,展开信纸,贪看着第二封家信。按理说,信上的字,自然是初中毕业的大弟刘竹光还算清秀的手笔,但,信的意思,绝对是妈妈的口授。

没想到,这次信里的的字,竟歪歪扭扭!尽管,小弟刘竹华也是初中毕业,但,一手字,比小学生好不到哪去。看样子,是小弟写来的。

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看完了,她将信纸蒙在脸上。

她心里,又装满了愁苦,和失望。

信里,只字没提她第一次兑回去的三十块钱的功绩。毕竟,那是她第一次向家里寄钱,而且,是那样一笔大钱!她在家,几个月也挣不了那么多钱。也是她第一次能够向家里人、队里人,显示她的存在。她想象得出,妈妈会怎样在人前夸她懂事、能干,队里又有多少妹崽羡慕眼红她,她给刘家争了多少光彩哟!

可信里,妈妈只抱怨讨钱人的小气,希望她早点把还欠下的五十元钱寄回来,免得妈妈在人前抬不起头!信里,还提到一件头大头疼的事,大弟刘竹光在遂宁县城盖房子时,不小心,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断了左腿!家里,借了公社五百块钱!家里的日子,比她走时,还要难过得多!

她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不想,再想下去。

第二天中午,在俱乐部的砖块地上,他俩蹲着吃完素炒葫芦瓜就包谷馍。其实,她只吃了一小块馍馍,倒喝了一大碗葫芦瓜汤。她轻声吩咐他跟着自己来到大公路上的沙枣林,招呼他一起坐在树荫一旁的支渠埂上,只是,两人之间隔着一米宽。

支渠前,一片刚锄完草的墨绿棉花地里,绽开着星星点点粉红、鹅黄的花朵,引来不停“嗡嗡”的蜜蜂。

离下午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沙枣林里,比较阴凉。

他默默听完她的讲述,看着棉田了飞舞的蝴蝶、蜜蜂,翕动着嘴。

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咱们,咱们一块儿过吧!咱们一起拼它个几年,像那些蜂子一样勤勤恳恳!先把想办法,再借点钱,把,把你家的债,哈马斯还完再说吧。我这里,存了三百多块钱,攒了七年了!当兵时,我就开始攒津贴了。我家——”

“啥子?你有三百块钱?上次,你还装着没钱,装模作样到处借钱,给我凑了三十块钱!”她跳起来,没好气地指着他鼻子。

“我,我那是没办法嘛!哪个,哪个的钞票,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低下头,又开始结巴了。

“唔,还算老实,没说谎话!”她的脸色好了一点,“那,为啥半个月前,你不说有三百块钱,现在倒说有了?”

“嗯,这半个月,我看你,蛮,蛮能干,蛮能吃苦,是,是个过日子的——”

“哼哼,还算你有眼光!”

“我,我家里,只有恩母,和哥哥、弟弟、妹妹三个。那三个,也都成家了。嗯,情况比你家,嗯,要好点。我湖北老家,起码是顿顿吃大米干饭。逢年过节,给恩母寄点钱,意思意思,就行。你,先把三百块钱,寄走吧。”他真诚说道。

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半晌,她侧过身,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颤声道:“今晚上,我就写结婚报告,明早一上班,交给指导员!”

“真的?!”老党员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来连队的第二个月上旬的一天,刘竹影终于和萧长元,领了结婚证。

没房子,她和他,只得暂时仍各住自己集体宿舍的地窝子里。

一个礼拜后,指导员通知老党员,把一间连队存放棉籽、包谷种子的小地窝子给他腾出来了,让他自己抽时间打扫干净,做新房。

老党员欢天喜地,在晚上下班后,悄悄去小地窝子里,整整忙了三个晚上。

他累得汗水汤汤滴,终于,把一个老鼠屎、碎棉籽壳、碎包谷芯子、湿漉漉稻草遍地,猪窝狗窝一般脏乱、霉湿臭气冲天的九平米地下小窝,打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有点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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