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隆冬 (四)失魂117(2 / 2)

忐忑、失望又充满期待、针扎感的一个礼拜,终于,熬,过去了。

四个礼拜一过,便是,下个月了。

西北风越来越紧,连棉田也变成了黑褐色的一片。

隆冬的塔里木,更是满眼萧条、枯黄、枯燥、荒凉,没有一丝生气。

王眉娥的心,比塔里木的隆冬,还荒凉。

整整一个月了,他还是,没半点动静。

她的心,沉到了冰窟里。

她的心口,像塞了棉花长了刺,又堵又痛。

再四个礼拜一过,又是一个月。

日子,天天,都一样。

起床,吃饭,劳动,睡觉。

又一个礼拜,过去了。

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连前天上午,刘竹影拉积肥时的架子车脱手那次,在土桥下,他拉起刘竹影,她去劝慰刘竹影,然后,她准备拉起架子车,他自然随意地问了句“谁拉?”她答了一句“我!”时,他也没有和她眼睛对视,就像是随便问任何的一个女同志一样!

王眉娥,越来越魂不守舍,失魂落魄。

林茜草,看在眼里。

好几次,林茜草私下里悄悄讥笑她,一副神经搭错了脑筋瓦塌了,或恋爱里的花痴样子,要她交代,她到底属于,哪种?

两个多月来,王眉娥的瓜子脸瘦得下巴更尖了,下眼圈青黑,还塌陷了,显得两只眼睛更大了,只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时常是雾蒙蒙的,往常碰见人时那习惯性的客气微笑,也没有了。

她努力想让自己跟两个月以前一样,表面上也慢慢平静下来了,可是,心里的隐痛,像生了根一样,拔不掉,赶不走。

林茜草看在眼里,想问,却无从下口,因为,她知道,眉眉不想说的,再问,也白搭。她要想说,早说了。

一个礼拜天的早上,王眉娥照例又是宿舍里最晚起床的。两个月没睡好觉了,整天头脑昏沉沉的。这天,她一觉睡到快中午一点,早错过早饭时间,而晚饭得下午五点了。礼拜天,伙房只开两顿饭。

她,终于睡得,神清气爽了。

李点点、刘竹影结婚后,她们宿舍就剩十个人了。搬进真正的房子,土坯房后,空出的两张床,专门放她们的箱子、旅行袋。她的床离火墙最远,离房子后面的小窗最近。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眼。屋里,静悄悄的。炉灶里的红柳疙瘩劈柴不时发出“噼噼啪啪”轻微的爆裂声,屋里弥漫着红柳干柴燃烧的特殊清香。前面屋墙上的大窗,后墙的小窗,都蒙着白塑料纸,屋里光线是昏暗的,塑料纸在寒风里一鼓一瘪地呼吸着。她踏着棉鞋帮子,来到火墙前,一探手,火墙是温的,再一看,炉灶边上装劈柴的圆红柳筐没了,才想起,今天是自己值日劈柴、生炉子。

前天黑非洲值日时,劈的干红柳疙瘩柴火像小山似的,不但装满了红柳筐,还在炉灶边上也堆了不小的一堆,活该林茜草捡便宜。昨天,林茜草值日时,一根新柴也没劈,用她的话,反正她值日那天够烧,就来赛。

好在炉子里的干柴还有三四成,炉圈中心热着一碗饭菜,绿底白花搪瓷碗是她的,另一只碗当盖子倒扣着的白底水红花搪瓷碗,林是茜草的。她摸摸两只碗,还是温热的。

她就近从一张床下摸出一个小板凳,坐在炉圈前,揭开碗,还是大半碗酱油色很浓的煮白菜块,菜上坐着一个金灿灿的包谷馍。碗一揭开的刹那,酱油烧白菜的浓香,包谷馍馍的甜香,便争先恐后地往她鼻孔里钻,往她嘴里窜。

唉,林茜草除了劳动不好,啥都好!

她明明昨晚睡前在宿舍里说过,明早不用帮她打饭了,她打算甩开膀子,好好睡一大觉,一觉睡到啥时候不晓得。

要是林茜草没给她打饭,现在的她饿得头昏眼花,也只能干饿。

她一边心里感叹,一边狼吞虎咽着,真香啊!这煮白菜,这包谷馍馍咋就这么好吃,这么香呀!这两个月来,她第一次睡得这么好,吃得这么香。看来,人就是贱呀!不到物极,不反。

去他什么张克豪,去他什么哈萨克!

她心满意足肆无忌惮地打着饱嗝,反正屋里没别人,用一块小馍头仔细把碗边、碗底的汤汁擦得干干净净,扔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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