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隆冬 （八）四季121（2 / 2）

“我就不相信塔里木春天，一直都是光秃秃！再晚，塔里木，也一定有春天，真正额春天，花红柳绿额春天！把大地、人间都染绿额春天！绿绿额，春天！真正额，春天！”

“有绿绿额春天，又哪能？阿拉上海二月初就是春天，格跶要四月里，才看得到绿，光格春天，比起上海，不就是天上地下？不要说上海额高楼大厦，格塔塔里额地窝子、泥巴房了！总之，一句话，到格跶，我早后悔得四脚朝天鼻青脸肿了！”

王眉娥没接茬，屋里一时静下来。

“林林，才来半年多，往后，侬哪能办呀？侬咋呆得住、呆下去呀？”王眉娥皱眉，长叹道。

“侬不用为我担心，我只不过是在侬面前发发牢骚！出了门，该哪样劳动，还哪样劳动，该哪样日子，还哪样过！上海户口都迁出来了，回不去了！我，是晓得额。该苦中作乐，还是要苦中作乐。我现在手上打出血泡时，腰酸背痛时，心里都要骂一句阿拉那后妈：该死额天打雷劈额徐琼曼，害得老子来格塔塔里！”

“林林，我觉得哇，其实，劳动，也没那么可怕！现在，我基本上都习惯了。我倒是蛮感谢自己当初选择来格跶了，否则，看不到那么壮美额夕阳，看不到那么漂亮额红柳花，野麻花，金红胡杨林，还有——白色芨芨草、红色碱蓬草！在上海，我只见过绿色草，黄色草。在塔里木，我真是大开眼界呀！真额，我觉得很庆幸呢，遇见嘎许多、嘎好额人——”

“眉眉，侬脑瓜子真真额，瓦塌了！一天到晚累得四脚朝天，还有心情喜欢啥红草绿草额！我现在，就想恰好点，劳动时轻松点，最好呀，还能让我心情好点。其他呀，哈马斯滚他妈的蛋！”

“哈哈，啥林会想到，侬格连里第一大美人，嘴巴嘎臭？！”王眉娥指着她的秀丽鼻尖大笑，“哦，林林，侬讲起恰好点，让我想起，国庆节那天，菜包子请侬和长脚、叽嘎在场部招待所食堂恰了一顿，到底有啥好恰额？我看，国庆节后，侬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就不相信，好恰额，会有嘎杜魔力，竟会改变一个人？而且，一个小小额场部招待所食堂，能有啥像样好恰额？”王眉娥故意一脸不屑。

“那那那，格就是侬孤陋寡闻了！场部招待所食堂嘛，比起阿拉大上海额大饭店大酒店，提也不能提！可是，比起阿拉连队伙房嘛，笃定绝对是胜之不武了！比如说——”一说起吃，林茜草立刻容光焕发，两眼放光。

“请举例，怎么个胜之不武？”王眉娥索性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两臂支在枕头上，两手十指相交托着下巴，聚精会神盯着林茜草漂亮的樱桃小口。

林茜草仰倒在枕头上，望着屋顶的三角形木房梁，神采飞扬：“国庆节那天中午，场部招待所食堂小黑板上的价目表，红烧鱼块是一毛二一份，红烧大肉加一毛一，西红柿炒鸡蛋八分，皮牙子炒肉一毛。红烧肉有小半盘，烧得是浓油赤酱，上面红亮亮一层油，肉块底下是一层香香糯糯额洋芋块。各种素炒蔬菜，二分钱一盘。菜包子要了两份红烧肉，一份红烧鱼，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份皮牙子炒肉，还花四分钱买了一盘我喜欢额素炒豇豆，一盘辣椒丝炒罗蔬，又花四分钱给每个人买了一碗小白菜酱油蛋花汤，八个大白面馍馍！一个白面馍馍，除了收二百克粮票，只收一分钱；如果不交粮票，就五分钱一个白面馍馍。菜包子粮票没多额，钞票倒不少。白面馍馍，我和叽嘎一人一个，两个男同志一人两个。啊呀呀，恰得阿拉秋天了，人人满头大汗，人人哈马斯不要太满意太适意了！”

“啧啧啧，真真额，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没出息，特别是是侬，林林，太没出息了！唉，格菜包子，我平常一点点也没看出来呀！伊，哪能有嘎许多钞票？”

“呵呵，没出息？要是天天能过格种日子，我宁愿天天没出息！菜包子屋里厢，哪能讲哇？我举个例子。伊屋里厢，恰得丰富多彩，就是恰个豆腐乳，瓶瓶罐罐额，哈马斯有十几个口味——”

“林林，侬吹牛不打草稿哇？豆腐乳，都能有十几种味道？勿要讲恰，我呀，听都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