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画 (一)订婚134(2 / 2)

突然,门外一阵喧嚣,打断了她的思路。

“起来,起来!太阳下山了,一个个还在困懒觉!哈哈,看你们醒不醒!”

接着,“嗵——”地一脚踹门声响后,王眉娥便知,是林茜草回来了!

她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瞪了她一眼:“又用脚开门,林林侬就是记不住!侬呀,也真是额,一出格门,就一副娇滴滴、文雅得来小姐做派;一进格屋里厢,就原形毕露,野叉叉,哪有一点小姑娘额样子!”

“哎呀呀,人家一开心,就忘了呀!眉眉,侬下次再看见我踢门,侬就把阿拉格只脚跺下来好了,哈哈!”林茜草站在屋里几张床的空隙间,开心得大喊大叫,见没什么动静,除了眉眉,没人和自己搭腔,便“啪嗒啪嗒”地,走到黑非洲床前。

“要剁侬自噶剁去,话过三遍淡如水!侬呀,愿意咋踢就咋踢,我再勿会说一个字!”

“好啦好啦,笃定不会有第四次了,大家监督好了!”

屋里有人吃吃笑:“格屋里厢,也就眉眉敢讲侬两句。今天看侬兴致蛮高,我才敢讲一句,用搬出去额刘竹影额话,哪个敢剃你林茜草的脑壳哦!”

“看你们把我夸得像老虎屁股摸不得似的!实际上呀,我格林最讲理!格世界上,我最怕额,就两个字——道理!虽然,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啥林有道理,我向啥林低头!”林茜草仍笑盈盈。

怪事!这一个月来,几乎没看见她如此快意畅心的样子了,今天咋啦?王眉娥偷眼望去,只见林茜草正弯腰用两个大拇指的指甲,掐挤着黑非洲的鼻尖。

林茜草嘴里还嚷着:“来来来,黑非洲,勿要动,让我帮侬掐瞌睡虫!看看,格些针尖样额白粒粒,就是瞌睡虫,菜包子告诉我额,格,就是瞌睡虫!挤出来,就不赖床了。”

黑非洲龇牙咧嘴地求饶:“好,好!我起,我起,我马上起床!又痛又酸!茜草,勿要掐了!”她挥舞着两臂,驱赶林茜草。

“哎,你们要嘻嘻哈哈,到外面去!人家还有困觉呢!”呼呼大睡的叽嘎也被吵醒了,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一天到晚十三点兮兮!”

“咦,还困觉呢!看看几点了?还有半个钟头,就要开夜饭了!要是在上海呀,天早就墨擦黑了!”林茜草难得没恼,仍是笑意盈腮,抬了一下胳膊。

王眉娥在她抬腕的刹那,觉得眼前金晃晃地闪了一下,定睛望去,只见她左腕上多了一块纤美精巧、金光锃亮的新崭崭手表!

“哟,嘎漂亮手表,不要太神气哦!嘻嘻,菜包子买额?撸下来,让阿拉开开眼呀!”黑非洲坐起身,满脸羡慕地笑望着。

“那——”,林茜草大大方方地抹下手表,递过去。

“哎呀,上海,还是阿拉上海出额,宝石花女表!金灿灿,不要太漂亮了!咦,这只手表好像不是我在南干大渠那次看到额?那次,好像是块银色额?”黑非洲惊喜道,拿起在耳边听听,又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金亮的表面。

“哎,勿好用手乱摸,万一表面划出细道道来,就勿漂亮了!格块是新额,今天中午才在场部百货商店买额!南干大渠侬看到额那块,半个月前我洗脸时,不小心滑洗脸盆里了,送到场部修理铺修好了,也还能用,就是有时候走着走着伊自噶就停下了,我扔箱底了。”林茜草连忙阻止,热心解释着。

“哦,好好,格些规矩,我还勿晓得。”黑非洲猛地缩回了右手,尴尬笑道,握表的左手心里出了一大把汗,忙诚惶诚恐地递回。

林茜草掏出手绢,细细擦拭着表上的汗渍,然后,仪态万方地拢上左腕。

“嗤——”,叽嘎鼻子里哼了一声,“腾”地翻过身,脸扭向另一边。

林茜草抬头,瞪了她一眼。

“格表,贵哇?”王眉娥随便问了一句。

“今天中午,场部百货商店买表时,听营业员讲,大前天才从阿克苏运来额,勿算贵,一百零七块,只比我前面那块银白额贵五块钱。”

“哎呀,还不算贵!一个月三块津贴,就算简新国他们第二年每月五块,阿拉第三年八块,也要一分钱不花,攒近三年额钞票,也才够买侬手上格块表呀!啧啧,四个月里,两块手表!格菜包子屋里厢,啧啧!”黑非洲张大了嘴。

“旧表,哦,根本不能算旧表!前一块手表还能用,菜包子为啥又送一块新表?林林,侬勿要拿人家菜包子当冤大头!”王眉娥含笑道。

“冤大头?哈哈,菜包子自噶心甘情愿为我花起钞票来不眨眼,我劝都劝不住呀!没办法呀,阿拉格命就是苦,伊其他方面哈马斯唯我马首是瞻,除了为我花钞票!”林茜草大笑,眼里洋溢着得意骄傲的光芒,随即脸上微漾红晕,轻笑道,“再讲,今天伊向我求婚,格金灿灿额手表,就是伊送阿拉订婚信物!”

“啊呀呀,订婚?!林林,恭喜恭喜,大喜呀!侬早点结婚,阿拉大家好早恰喜糖!”王眉娥从床上弹起来,大声由衷祝贺道。她觉得自己的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兴奋,生怕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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