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天行 (五)掀起你的盖头来153(1 / 2)

(五)掀起你的盖头来

迎亲那天,沙枣林间的鸟雀们刚刚睡醒,叽叽喳喳互相道着早安时,田指导员和主管后勤的高司务长便带着新郎康庄和伴郎白武德去参加在古丽家里举行的婚礼宗教仪式——念“尼卡哈”了。

按理说,应由新郎父亲和亲戚带康庄前往迎亲的,可是,新郎的父母早已过世,新郎的养父母,也就是康庄的伯父伯母远在天边上海,所以,只能由连领导代替前往,也算是给两位新人给足面子了。

在民族连的一棵老胡杨下,红柳枝围成的院子里,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们围着一座土黄色的土块垒的泥屋,鸦雀无声地听着屋里一个身着黑白条长褂的白胡子老人,神情庄重,面带喜色,声音悠扬地叽里咕噜地念着。

念过尼卡哈后,前来看热闹的老乡们齐声咦哩哇啦向新娘、新郎道祝贺,一位须发雪白的维族老汉双手端过一个盘子,里面盛着一块盐水浸过的焦黄的馕。因为,突厥民族非常珍视盐巴,他们深信盐巴可以加深两个人之间的爱情。

当满天漂浮着橘红的晚霞时,喧天的鼓乐声中,一辆披红挂绿的老牛车从银绿沙枣林相夹的公路上缓缓驶来。蜿蜒的迎亲队伍,长达半公里!

新娘离家前,花帽上披着闪着丝丝金光的大红纱巾,由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维族伴娘搀着,去辞别双亲,请他们为自己祝福。

她的父亲居来提,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瘦俊朗的维族汉子,双手在白底蓝条袷袢前合掌,流着泪,为女儿祝福:“愿你们头是头,脚是石!”祝愿新婚夫妇白头偕老。

接着,她父亲还拿着一个白面馕,庄严地在古丽头上绕了几圈,祝女儿平平安安。

穿着蓝底粉花布衣、灰布裤子的古丽母亲方桂枝两鬓已杂有银丝,她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为女儿祈祷着幸福。

古丽上身着一件鲜红毛布短衫,罩在一件长过膝的红底小黄花绸裙上;脚蹬一双崭新、长及小腿弯的黑亮长筒皮靴;红花裙与黑长筒靴之间,露着一搾长、被浅驼色长筒袜紧裹着的两段健美大腿,使整个人显得异常挺拔利索。

肩膀一耸一耸地,蒙着红盖头低头抽泣的古丽被伴娘扶到牛车前,将古丽的一只手交到了一身簇新蓝哔叽衣裤的康庄手里。一瘸一拐的康庄,吃力地将古丽笨拙地抱上牛车。

牛车上堆着小半车古丽娘家的陪嫁品:一叠花被褥、一对大红鸳鸯枕、一只红漆木箱、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小方块花毯。靠驾辕的空地方已铺上了厚厚的金色麦秸,上面放着一个椭圆形紫色天鹅绒面坐垫。蒙着盖头的古丽靠着被褥,坐在紫天鹅绒垫上,随着牛车的颠簸,红盖头也起伏着。

长脚喜气洋洋地坐在她身边,熟练地挥舞着长鞭,把牛车赶得像扭麻花似的,在沙土公路上腾起阵阵呛人的白烟。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则跟在牛车后面,在漫天彩霞中拐上去十一连的大公路。

“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声,“邦邦邦、邦邦邦!”、“咚哒哒咚哒”的牛皮手鼓声,惊得沙枣林间的鸟雀“扑棱棱”直窜云霄,人们的欢声笑语引得片片彩云争相俯瞰这欢乐的人间。

突然,前方出现一群维族青年男女,嬉笑着伸开长长的手臂,一字排开,拦住了迎亲队伍。

这是迎亲队必须要过的,舞关。

于是,迎亲的人们随着鼓点当路而舞。阵阵白沙白土,随风而扬。欢乐的人们札手舞脚,哈哈,真是舞态百出!

林茜草、王眉娥、张克豪、老病号的动脖子、摇肩、摆腰,跳得差不多和维族人一样好,其他人虽也跳得很欢,却有些不伦不类了。

白上衣葱绿绸裙的林茜草边欢舞着,边心里暗自庆幸。长脚那个一瘸一拐的样子,这辈子算是完了!一辈子要挥舞着放羊鞭,也不能吃大油大肉了!

本来,她还心里盘算,要不要豁出去,不顾菜包子可能翻脸,也要把张克豪抢回来!可是,那天半夜,哭丧一样的老病号惊动了整个连队,拉柴大车出事了!惊得睡眼惺忪的她立马清醒了,暗自阿弥陀佛,亏得自己还没迈出那危险的一步!还是把菜包子抓在手里,要紧。从此以后,去他妈的啥小克克了!

白武德在那里札手舞脚的,简直有点像内蒙古的摔跤舞。黑非洲的,则更像XZ的甩袖舞。有的,简直就是在那里瞎蹦跶,逗得围观的维族青年们不时发出一阵阵爆笑,震得林梢的黄叶纷纷飘零。

一曲舞毕,拦截的人群闪出一条道来。

“亚里亚,亚里亚——”,老牛车扭着欢快的舞步,被欢乐的青年男女们簇拥着,缓缓地,朝着十一连,前进。

暮色中,一排三间、贴着几个大红双囍字的灰白色泥屋,掩映在翠绿的芦苇丛中,一条两岸丛生着芦苇、三棱草、毛拉草的清亮大洪沟,在泥屋前向东西两个方向无头无尾地延伸着,似安卧在泥屋前的一条大绿波。

三根腕粗的胡杨树干联排钉在一起,便成了一座一米二宽的小木桥,将洪沟截为两半。小木桥南边十几米处的这排灰白色泥屋,便是连队的三号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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