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海青年进疆 (十二)在吐鲁番大河沿站(1 / 2)

(十二)在吐鲁番大河沿站

“唉吆喂!找死呀,侬个死菜包子,痛死人了!”何田田红黑的脸上粗糙如橘皮的毛孔里闪着油亮的光泽,她一手捂着额,瞪着白胖子,一手给了他一拳。

“阿拉脑门要被侬撞瓦塔拉!”菜包子揉揉自己额头,夸张地呲牙咧嘴,一胖脸的苦相。

“看看你们的鸡窝头,还不赶快梳洗一下,准备吃饭了!XJ么,早到了!XJ第一站小站尾垭过了,东疆第一大站哈密,也过了!前面就是吐鲁番站了,领队的方春晓说这里的人把吐鲁番站叫——大河沿。”王眉娥在一旁不慌不忙笑道。

“格,就是XJ呀?”何田田早跪在窗前座位上了,一脸不相信,“怎么,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戈壁滩呀?”

“真的,啊?怎么真的还是戈壁滩,和甘肃一样,还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呀?”马美丽赶忙凑过去,黄黑的大饼脸上有些失望,张开的大嘴里,右边门牙边上有个小黑洞,显然,缺了一颗小牙。

“领队屈也鲁不是说过么?绿洲上才会有人烟,听说,午饭要到吐鲁番去恰了!”

“真额?太棒了!”

“眉眉,进XJ时,侬为啥不喊醒阿拉?”

“喊你们?我才刚醒的呢!你们该问的是伊。”王眉娥指指菜包子。

“哦,菜包子,侬昨夜不是夸自己是夜猫子,包侬身上吗?”

“哎呀,我当然醒了,也想着要叫你们!可看看你们一个个困得那死样,我实在于心不忍,才没喊醒你们呢!”

“啥林晓得侬,醒没醒?”

“哈哈,伊嘛,把伊抬起来,扔戈壁滩上还照打呼噜呢!还指望伊叫人家呢!”

“茜草,侬还不醒啊?没饭恰了!”王眉娥朝斜对面三人座里一个脸朝里侧躺、头上蒙着草绿军装、白底水红小花衬衣的苗条身影大喊。那姑娘一双齐背栗黄色半长辫,辫梢扎着红底白条的玻璃丝带,沿着长椅边快耷拉到地板了。

“别管我了,困得来!不恰早饭了!烦得来!”衣服盖头下的姑娘不耐烦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便没任何动静了。

“拽啥拽!眉眉,也就侬惯着伊!恰饭,好像还要人家求着伊!不恰,还为国家节省粮食呢!菜包子、白队长,也老好人,三个人的座位,让伊一个人躺了!毛病,都你们惯出来额!”小娣皱眉,鄙夷地朝她瞪了一眼,愤愤道。

“哼,侬叽嘎有本事,也好让人家心甘情愿让出位置让侬躺,躺一辈子好啦!”衣服下“呲”地冲出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

“侬——”气得叽嘎还要分辩,眉娥食指轻按她的嘴,向她轻轻摇摇头,她只得强忍了。

眉娥抬头,看向窗外。

突然,她惊呆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种壮丽景色!

只见,西天空,像是铺着一床灰黑色的大厚棉被。

东天空,燃烧着大片浅橘红、淡粉红近乎透明的朝霞。浅红天空上,朝云的边缘,有一段鸭蛋青色,很细,也很长,清清亮亮,极像一条天上的人间小河!

这天上小河,被天际大片不规则的灰黑色厚云层,与灰黑色地平线相夹!

这云层与地平线之间的静静小河里,漂浮的几片长长短短灰黑色薄云,恰似那河中大大小小冒出水面的汀州!

放眼望去,西天的厚云层就是小河的前河岸,天际线就是小河的后河岸。

天上人间,人间天上。有时,真的,只在,一念间。

茫茫戈壁荒滩的景致,终于有了尽头。列车前方,出现了墨绿色的田野,墨绿色的林带,土黄色的低矮泥屋,赶着大木轮子的毛驴车、老牛车的男人,穿花裙子、扎着花头巾的女人,放牧着牛群、羊群的牧童。

刘竹影望了眼窗外,正是漫天朝霞舞青空的时辰。好美啊!离开家乡以来,她第一次感到这异乡的天空,是如此壮美。

车厢里骚动起来,有人兴奋喊道:“绿洲!绿洲到了!”

“呀,棒冰树,冰糕树!绿色的棒冰树,绿色的冰糕树!真的像一根根墨绿色的棒冰、冰糕,像得来!”叽嘎兴奋地指着窗外远处一晃而过、一棵棵墨绿修挺的高树,那些树都是上半身的树枝树叶笔直向上聚拢,下半身就是一根根细光杆。

“大,俺要吃冰棍!绿冰棍!”后排车厢的肉蛋兴奋嚷道。

“什么冰糕树棒冰树?那是俺们XJ才有的一种杨树,叫XJ杨。你们看,那杨树是不是一个劲地往上长、往上钻?所以,俺们XJ人习惯叫它钻天杨!”领队的山东大汉屈也鲁,挺着熊腰虎背,脸堂红黑,呵呵笑时,下眼睑的一道浅纹也在颤动。

女乘务员在车厢里来回走动,手里拿着大喇叭不停地喊:“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前方到站——吐鲁番车站,大河沿到了!要下车的旅客同志们,请做好下车准备!”

当王眉娥她们打点好随身行李,紧张而兴奋地挤在过道里时,窗外的塞上田园风光消失了。

白武德拿着网兜站在车厢前面连接处、过道长长队列的最前面,带路;王眉娥在队伍最后,断尾。

白队长一早就对屈也鲁、方春晓两个领队拍胸脯,说,在大河沿下车时,他们只管去前面两年个车厢,照应。这里,放心交给他和王副队长,就行。

王眉娥左肩挎一个草绿色书包,右肩挎一个黑红细格子皮革面料枕头状的马桶包,习惯性地朝车厢的后一个连接处望去,那二三十个普通老百姓正大呼小叫人声鼎沸地,忙着从行李架、座位下面,搬东西,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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