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梦绕东京(二)91(2 / 2)

天气,轻烟乍敛,皓月当轩练净。对千里寒光,

念幽期阻、当残景。早是多情多病。那堪细把,

旧约前欢重省。最苦碧云信断,仙乡路杳,

归鸿难倩。每高歌、强遣离怀,惨咽、翻成心

耿耿。漏残露冷。空赢得、悄悄无言,愁绪终

难整。又是立尽,梧桐碎影。

这首词分为上下阙,但不是像其他词那样的上片写景下片抒情,分得那样清楚,而是任由感情宣泄,没有停顿和转换。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感情宣泄,也是他心灵的最终解脱。在他奔放不羁的叙写中,纵情流淌着情感的激荡,宛如一道湍急的涧水,在冲决高山的阻拦后,奔泻到无垠的平原,变成潺潺流水、涓涓细流。他那曾经青春狂放的心平缓下来,宁静下来。

月光如水,夜色静谧,快到天亮之时,柳永终于睡着。平时睡眠并不好的柳永,这些日子里睡得更不踏实,梦很多却总是模模糊糊的,这次醒来后却清晰地记着夜间的梦境。

朦胧之中,柳永梦到了汴京的方方面面,仿佛又回到皇城根下他的那个清凉,温馨的小院;感觉到初次搂抱虫虫娇美玉体的温暖体温;烟云燎绕中出现的心娘、楚楚、师师、婉娘、翠娥、秋叶黄等一个个娇艳无比的面容是那样的真实、亲切,甚至她们的一颦一笑,娇嗔的样子都历历在目。

他又想到一生挚爱的填词,填词给了他快乐,给了他痛苦,带给他希望,也让他遭到沉重的打击。想到填词,就想到了当今皇上,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梦中的皇上还是那样的年轻、英俊、潇洒,可他柳永却不知,年初的时候这个皇帝正在大病之中。

这个时间正在至和三年(即嘉祐元年,1056年)正月,年仅四十七岁的赵祯皇帝,继他年轻时第一次发病,到前年第二次发病,这回是第三次“不豫”了,而这第三次的“不豫”尤其严重,并使一向注重礼仪的皇帝当众丢脸,而且皇帝怪病缠身的消息再也封锁不住。这一年中他的身体始终不佳,处在康复之中。

后来柳永又梦到自己来到京师的景德寺,和惠休师傅在僧房谈禅,惠休指着墙上一首题诗道:“这首诗国初时即已有之,传说是回仙所题。”柳永见僧墙上的这首题诗,字迹斑驳、残缺,诗云:“明月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

柳永凝视着墙边的烛烟,烟越来越多,包围了他,他忽然感到非常的寂寥孤独,张囗喊惠休帮我,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惊慌中的他想夺门而出,却又身体沉重站不起来。烟云中飘然而至一位绝代佳人,虽然朦胧,仍可看出正是心娘,柳永惊喜得大叫:“心娘是你吗?原来你还活着,真是想死我了!”

那妇人清瘦的脸庞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冷冷地道:“妾身不是你的心娘,妾非今世人,曾作壁上之诗,数百年无人称道,妾心不甘。而今公能用之,妾心安矣。”

“啊,你就是心娘,你走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一缕清风掠过面颊,柳永眼前烟消云散,佳人也随之不见。

他醒来后犹自心惊,将梦境说与虫虫。

虫虫也很吃惊,她说道:“若真的像梦中那样,这位鬼仙已是几百年前的人了,为了一句‘教人立尽梧桐影’无人赏识,阴魂不散的守着这首题诗,真称得上是‘诗痴’了。莫非她是借着心娘来托梦吗?明早我去庙里为你烧柱香,超脱超脱她们两个。”

柳永也叹息道:“如你所说,这位鬼仙姐姐真的是个诗痴,比那个被誉为‘郊寒岛瘦’的唐代诗人贾岛还要痴迷。贾岛很得意自己反复推敲出来的两句诗: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为了自己的这两句诗无人欣赏,便又感慨地写了一首诗: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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