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乐无苦（1 / 1）

二十上午，我正在办公室写材料，有个喜欢抬杠的朋友来找我。他一见我就惊奇地问：“你的气色不对！最近得病了？”我说不是，是我最近养的一个兔子死了。听闻后他更加惊奇，说一只兔子至于吗？于是我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养兔子的前因后果，满以为会得到他的共鸣或者同情，谁知道他一开口就是：“你为了一只小小的兔子，如此伤悲，却忘记了非洲人民还在忍饥挨饿。说轻了，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点自我了；说重了，你玩物丧志！某某某，你醒醒吧！”

虽然他的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但是如此上纲上线把我说得这样不堪，我无法忍受，于是反唇相讥：“众所周知，万事万物是普遍联系的，不是孤立的。农民对土地怀有深厚的感情，工人对机器怀有深厚的感情，司机对车辆怀有深厚的感情，我对喂养的兔子怀有深厚的感情，这是劳动人民的朴素感情，是在认识世界改造世界中产生的必然结果。如果没有这种感情，世界将变得冷冰冰，了无生趣！”他被我说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等他灰溜溜地离开后，我是开怀大笑，大笑不止，多日的不快一扫而尽。我一整天快乐异常，小兔子带给我的悲伤终于消褪了。晚上回到家坐到沙发上，我看着以往放兔笼的地方，心想我终于可以直面小兔子的一切，回忆小兔子应该不会再悲伤。于是我在脑海里勾勒画面：小兔子，白白的毛，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朵紧紧地并在一起，直直地竖在脑后；它用嘴砰砰地顶笼子，我从笼子上面投喂白菜叶，它用嘴咬着拽到笼里，然后咬下一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地咀嚼，然后抬起头来望我，露出“渴盼的眼神”；它用一种怪异的方式站着，两条前腿僵直，两只红红的眼睛微眯；它静静地躺在笼子里，就像躺在坟墓里一样。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我高估了我的承受力，生理上的伤痛易好，心理上的伤痛难愈。

恍恍惚惚中，一个朋友邀我拜访一位得道高僧，我欣然前往。高僧法号“无明”，慈眉善目，胡须飘白，他单掌立胸为礼，说道：“施主远来，面有戚色，想必有伤心之事，不妨与老衲细言。”我把小兔子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他说了一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听后先是宣了一声佛号，接着说道，“施主为了一只兔子如此伤心，说明兔子与你缘分匪浅，佛家主张灵魂不灭，因果报应，六道轮回，上一世或者上几世，你们肯定结了善缘，所以今生必有一遇，必有一别，只不过你欠它的眼泪，你得还它，它欠你的陪伴，它得还你。”“那我需要还它几时？”我不禁问道。“呵呵呵，”高僧轻笑数声，“施主有此一问，便已还清。”

我连忙道谢，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前世我和小兔子结的什么缘？难道说那时它是主人我是兔子？”高僧笑道：“施主执着了！在老衲看来，你就是兔子，兔子就是你。”我听了困惑不已，向高僧深施一礼：“愿闻其详。”高僧道：“就人类本身而言，包工头听说农民工跳楼没有感觉，听说包工头跳楼会感到伤心难过，为什么？因为包工头和包工头是同等的身份，有相同的境遇。施主，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死伤无数生命，你独对小兔子的死感到万分难过，你甚至能读懂小兔子的内心，你不是兔子又是哪个？从小兔子的角度来看，它住的是小笼子，你住的是大笼子（房间），都是笼子，你不是兔子又是哪个？从六道轮回看，在数不清的世中，你一定做过兔子，它一定做过人，你不是兔子又是哪个？”见我沉思，高僧又道：“关于你和小兔子的事情，我送施主一偈，施主心结能开。偈曰：有缘则聚，无缘则去，一切随缘，无乐无苦。”

我反复念诵数遍，眼前显出大光明。我心一动，睁开眼睛，原来我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早上6点我对象打开了客厅的灯。明天，不，今天，已经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就代表着新的希望，我的心充满大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