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付之东流（1 / 1）

2021年6月的一天，盛夏的蝉儿一声一声地嘶吼着，热啊，热啊，大愚不由自主地再次来到她的店前，静静地站着，心中却是很凉，很凉。“大愚小吃店”的招牌自然不见了踪影——可那配色、那字体是儿子当初在广告公司，千挑万选才拟好的方案；不过店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的服务生却是面貌依旧，她被留了下来——但她多想再次“训斥”她注意招呼客人，脸上要始终带着微笑；站在收银台前的老板自然也换了——不再是那个一会朝气蓬勃，一会垂头丧气的白君，在诉说惊天梦想后就埋首于游戏世界里难以自拔……

刹那间，辛酸，无奈，后悔和惋惜集聚在一起，在她眼眶里打着转，转着转着，又掀起了浪花，那浪花冲破了她心中的堤坝，化作两行清泪，悄然滑过她那被岁月刻满痕迹的的脸庞……总幻想自己是料峭寒冬苦绽的梅花，谁知只是个挎着竹篮打那东流之水的愚妇，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其实她内心深处根本没有怨恨儿子的张狂和鲁莽，因为她也存了这个心思，梦想着一朝发财，拥有自己的住房，和儿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迈着如同惯了铅的双腿，回到曾经打工的那家小吃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经受老板的同情怜悯，老板娘的明讥暗讽，然后默默回到原先的位置，干起熟悉的工作的。揉着面，摊着饼，刷着油，记着争先恐后的顾客们口味不一的要求，算着无数个数字加加乘乘却总不会超过100的账……一天、两天，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又浑浑噩噩地过着，她感觉好像和九个月前也没什么两样，除了卡里的钱永远地少了一万，鬓角的白发也永远不会再变黑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儿子突然兴冲冲地给她打了通电话，“妈，我们饭店今天新来了一个服务生，你猜猜是谁？”大愚心中一笑，根本不用猜，肯定是今年刚刚毕业的小女孩。尽管儿子在电话那头反复强调，这是意外之喜，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那么多家饭店，小女孩偏偏挑了白君当厨师的那家，哼，多半是两人约好的吧！想到这儿，大愚那近日一直不展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开，嘴角也禁不住微微上翘，当然，做母亲的，虽然懂儿子的心事，并不会说破。接下来，她也只是像往常一样说着她该说的话，做着她该做的事，给时不时到家里吃晚饭的小女孩做她最喜欢的烧茄子，笑着看那两个人的椅子先是规规矩矩地各占一边，到悄悄地挨近，再到别别扭扭地凑在一块，最后时不时碰在一起，咯吱咯吱地响着，像两个主人那样“打情骂俏”……

慢慢地小女孩偶尔会留宿在他们家，就与白君挤在那张小床上。大愚想问又不敢多问，她总是一大早悄悄做好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直接上班，以免他们醒来尴尬。对于这种事情，她是既不理解又理解，不理解的是小女孩的母亲怎么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放心，可以这样不管不顾；理解的是时代变了，年轻人都这样，耳闻目睹，已经习惯了。她也想问问小女孩他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但你一想起她的面貌、强势的性格，还有不通情达理的态度，就只好作罢。今后怎么样，自然而然地发展吧，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多想也没有用。

2022年8月，一个略显闷热的晚上，白君和小女孩意外地提前回到家里。大愚立刻做了他们爱吃的饭菜，然后正兴冲冲地在饭桌上讲她白天打工的趣事，突然注意到，小女孩一直表现得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烦闷，不仅没有在听，筷子也没动几下，好像没有什么食欲。再往她身旁一看，儿子的状态也不太对，好几次想打断大愚的分享，张了张嘴，却又咽了回去。大愚识趣地停了下来，拐着弯儿挑起他俩的话头：“怎么了你俩？今天这饭吃的不对味？还是咱家老空调降不下来温，给热着了？”说罢，她看向白君，用眼神逼他把之前吞回肚子里的话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