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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延:“……”

参不参加这场比赛不是他一人说了算,教练话里带上了陆意洲,他应该去问问陆意洲的想法。

如果是其他主办方,他大可推卸了之,但这次偏偏是华刻、华章两方共同举办,这就有点难办。

并且指定他和陆意洲参赛,很大可能是尹随山或者陆章的意思。

柏延攥紧邀请函一角,转身往门口走。

男女队教练共用一个办公室,朱萍的桌子恰好就在前方,柏延经过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容。

泛黄的纸张上,老旧证件照里的清秀女生隔着时空和柏延遥遥对望,那双与王飒如出一辙的核桃眼看向镜头,带着几分怯怯和躲闪。

不同于王飒的是,她五官走向柔和而温驯,她像生长在田野里的含羞草,因为环境过于辽阔、充满未知,所以时刻准备着收拢自己。

柏延目光上移,望向姓名栏里的“王枫”二字。

王飒、王枫。

他看到了一个尘封的档案。

办公室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柏延当即推门而出,朝不远处的朱萍点头示意。

长久没看手机,锁屏页面上多了两通未接来电——在被黄一楠拉过来的路上,他顺手摁了静音。

柏延轻点回拨,没过几秒,电话那头传来陆意洲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晚才回电?”

“教练找我有事。”

“你们聊完了吗?”陆意洲压低声音,“我这边有进展了,需要你来一趟,地址我马上发你。”

柏延挂断电话,收到了陆意洲发来的定位消息,他开启导航,根据机械女声的指引向那家位于街角的咖啡店前进。

咖啡店陆续走了好几波客人,陆意洲和尹青青就像在此处扎了根,不动如山地坐了快一个钟头。

尹青青把手里那杯奶茶喝空,看了眼陆意洲迄今为止没动过一口的拿铁,问道:“你喝不喝?不喝我喝了,免得浪费。”

“不撑吗?”陆意洲诧异道。

尹青青:“请不要低估一个正直黄金年龄的女人的饭量。”

她惯会说些俏皮话,百分之九十是追剧追的,另百分之十是看菜市场大妈砍价、唠嗑学的。

“感受感受你青姨海纳百川的肚量。”

尹青青掀开咖啡杯的盖子,吨吨喝了三大口。

陆意洲:“……”

这哪里是海纳百川,分明是河马转世。

展现了她的高超技能,尹青青摸了摸微圆的肚皮,后知后觉地觉醒了八卦之魂。她瞥向陆意洲的手机,意有所指:“小洲,我们等的人是谁来着?”

“你认识他。”陆意洲说道。

他们这桌临着玻璃墙,陆意洲焦急地张望着,总算在稀稀拉拉的行人中看到了一抹高挑的身影。

咖啡店门上的铃铛一响,他凝视着来人,说道:“是柏延。”

尹青青红唇微张,满脸不可置信。

原著中,柏父柏母同样也在一场意外事故中身亡,他们生前在平成上流圈层并不出名,原身柏延能获得如此惊人的关注度,第一是因为他那位身为华刻CEO的前夫尹随山,第二便是他作天作地的性格。

自柏延穿过来,第二个原因自然随之消散。

尹青青和陆意洲坐的是二人座,柏延从隔壁借来一张凳子,不明白身旁的女人为何反应这么强烈。

“柏先生,幸会。”

尹青青憋出了一句文邹邹的开场白。

当柏延犹豫要不要坦白他在朱萍办公桌上看到的那份档案时,尹青青变戏法似的将两张叠成正方形的纸铺平。

涂着指甲油的指尖轻点其中一张的姓名栏,尹青青肃然道:“当时你告诉我,这个叫王飒的女孩疑点重重,但依我看,她那位去逝多年的亲姐姐更值得调查。”

她手指的位置,赫然写着“王枫”二字。

尹青青的嗓音比较中性化,正常讲话的时候带着一点沙砾感。为了叙述结果,她特地放缓语速:

“资料显示,王枫入队时间在五年前。”

五年前,也正好是陈志佳进入省队的时间。

“王枫和王飒的原生家庭……不太好,”尹青青声音一顿,像是有了共鸣,“父亲下岗后因病去世,母亲改嫁远走他乡,她们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

一切的起点,是王枫意外被挖掘乒乓球潜能的那一年。

她接触这项运动的时间比同龄人晚上好几年,但基础不够,天赋来凑,王枫如果还活着,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没过多久,她被推举进了省队,起初还好,直到同一年这个……陈志佳出现,她开始频繁翘课,逃避训练,在队内的比赛上表现欠佳。”

尹青青:“年末,她在省队自杀身亡。”

须臾,她补了一句:“跳楼。”

沉寂的气氛蔓延开来。

柏延难免想到装修师傅提到的那场意外,连夜维修、秘而不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竟然没有一家平成的媒体报道宣传,怎么看怎么蹊跷。

王枫的死与陈志佳有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王飒知道吗?

或许吧。

或许张清驰一字不漏地把他的话转达给了王飒,只是王飒仍旧义无反顾地来了。

柏延像拨开了从前困扰他的那层迷雾,他不得不怀疑王飒来男寝这边找他是有意为之。

柏延下意识地摩挲着指侧的薄茧,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五年前的女队教练是谁?”

“朱萍。”陆意洲答道。

他预判了柏延的预判,说:“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一般人员变动都会出公告,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公告大概在九年前。”

“我差点忘了!”

尹青青猛拍大腿,说道:“王枫自杀前,录了一段遗言。”

“视频被我拷在电脑上了,现在估计修复得差不多了。”

“你们……着急回去吗?”

柏延看了陆意洲一眼,摇摇头。

探听消息最多算尹青青的副业,她放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刺青店的老板”。

她的店面和这家咖啡店一样,开在不起眼的小角落,她不在意客人的多少,有人来了开店,没人就把店门一关,插插花打打游戏。

“小心哦,里面有猛兽。”

尹青青一边拉开店门外层的卷帘门,一边好心提示道。

柏延谨记这句话,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一道黑影闪到他脚边,几声软绵绵的猫叫回荡在半空,一只圆滚滚的长毛黑猫抬头冲他和陆意洲眨眨眼,轻车熟路地往下一趟,压住了陆意洲地鞋面。

碰瓷的“猛兽”。

陆意洲把猫抱在怀里,挠着它的下巴说:“你可以叫她小圆。”

“要不要摸摸她?”

柏延“哦”了一声,把手放在黑猫的脑袋上:“小圆?”

“喵。”

柏延对小动物并不感冒,在孤儿院的时候,周边多的是流浪猫狗,春季流浪猫发情,每个晚上都吵得人睡不着觉,总归是有点讨厌的。

但陆意洲抱着小圆,颔首说“要不要摸摸她”时,柏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小猫的毛发蓬松柔软,被打理得很好,一看就是精心照料过的,柏延有些爱不释手,摸得小圆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视频修复好了!”

尹青青换了拖鞋,站在小阁楼的楼梯半腰。她看到爱宠被摸得一脸不耐,于是“登登”下了楼,一把将猫接了过来,就地放生。

“干点正事,小朋友们。”她拍拍手。

刺青店二楼和一楼的画风截然不同,一楼的装修风格走的是暗黑挂,上了二楼,入眼皆是粉色的装饰。

电脑被尹青青挪近些,她点击空格键,画质模糊的视频正式开始播放。

视频里的王枫消瘦得厉害,脸颊两边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的颧骨以及眼底深深的青黑。

开口前,她低头沉默地撕扯着手指的死皮,维持了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王枫始终没有正视镜头,半晌,她说道:

“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不能再活下去”,这句话的表达看上去很奇怪。

就好像有人在追赶她,把她一路逼到了悬崖边缘,中途她无数次想调转方向,想开辟一条生路,却无济于事。

因此,不是她不想活,而是她不能活。

王枫对着镜头吞了口唾沫,此时的她离死亡仅一步之遥,但她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柏延在她躲闪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我、我对不起我的家人……这段日子我很煎熬,太煎熬了,我不奢求太多,一丁点希望就足够了。为什么……这么小的心愿也没办法被满足呢?”

“我好失败,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我对我失望透顶。”

王枫仿佛着了魔,不断地重复着“失望”一词。她捶打着自己的身体,面部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她紧咬嘴唇,克制自己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一时间,泪水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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