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 2)
李煦拆了一小袋葡萄干,抓了一把给柏延,柏延没要,他自己倒吃得津津有味。
“坏事干多了总能留下小尾巴。”
他笑眯眯道:“你说是吧?”
柏延也笑:“你的葡萄干要凉了。”
飞机落地广通后,他几乎训练场、诊疗室两头跑。队内配的都是经验十足的老医生了,看完他的片子,手指一扶眼镜架,说起了治疗方案。
柏延问他能不能接着打乒乓球,老先生镜片反光闪烁,道:“先治再说。”
在医生这里,凡事无绝对,说话得留个口子,但这意思传到外面却变了味儿。
一时间,队里风言风语四起,要么说他右手废了这辈子无缘职业,要么说他因病受挫,心理出大问题,总之传什么的都有。
“柏延。”
他一进训练场就被人叫住,刘锐披了件冲锋衣外套,指着王景办公室的方向:“教练找你谈话。”
“好。”
他正转身,刘锐又道:“等等。”
他眼底流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不忍道:“你最近怎么样,没事吧?”
“怎么都来问我这个。”
柏延看了看右手,笑得无奈:“跟着理疗师的步子走,能恢复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
他话说得含糊,刘锐没再多问。
来到王景办公室外,里面传来一道人声。不是柏延故意听墙角,只是那人音量太高,他被迫听了一耳朵的“金玉良言”。
听声音,和王景说话的那位队里一名实力不错的师兄,跟谁都能聊几句,人缘很好。
“柏延的伤势您比我更清楚,他啊,一时半会好不了!”
师兄话里话外饱含深意:“这几天有不少人向我反映,说他情绪不好,配合治疗也不积极,这样消极的人留在队里,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备战情绪。”
“我看,不如……”
话说到这,柏延敲了三下门,扬声道:“王教,打扰了。”
王景沉声道:“进来。”
柏延推开门,那名方才还滔滔不绝的师兄即刻哑了声,在王景办公桌前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赵哥也在,真巧。”
赵立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我和王教刚说完事,等很久了吧?”
在试探他听了多少?
柏延笑道:“没等很久,我刚来。”
“噢,噢……”
赵立阳双手交握,向王景点点头:“那教练,我先走了……你们聊。”
柏延目送赵立阳离开,脚步声远了,他才撤回视线。王景手边的玻璃茶杯泡了茶叶,他垂垂热气,小抿了一口:“恢复得如何?”
“谨遵医嘱,不该吃的不吃,不该练的没练。”
“嗯。”
王景脸上神色淡淡:“情绪呢?情绪好吗。”
“康复治疗这事急不得,”柏延道,“而且,我再着急有什么用?手伤又不能第二天完全恢复。”
“王教。”
王景盖上杯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柏延:“过段时间有场比赛,我想申请参加选拔。”
王景诧异道:“你的手不是没好全吗?”
“教练,我伤得是右手。”
柏延伸出左手,笑道:“这只手和右手差不多,能打。”
“会左手这事没多少人知道,希望您帮我保密。”
王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你章教前几天和我打电话来着,问你情况怎么样,我说了好几遍他都不信,但又不想亲自打电话问你。”
“你知道,我和章翼有一些……误会,”王景道,“他把你交给我,你却在我手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没法给他一个交代。”
“王教,我没事。”
柏延看出赵立阳那番话王景压根没往心里放,和他提了申请参赛的请求,他也欣然同意了,柏延终于彻底放宽了心。
“行了,你好好准备,尽力就好,不要强求。”
这个时间段,走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柏延摁了摁电梯,看着电梯门道:“不出来吗?”
电梯到达这一层,他侧身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键。电梯门即将关闭之时,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站到柏延身侧:“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看到你的影子了,很明显。”
柏延手停在电梯按键前,问道:“几楼?”
“和你一样。”
喻淮息指了指他的右手,弯眼道:“恢复得好吗?”
“拜你所赐,不错。”
喻淮息:“我没听明白,什么叫拜我所赐呢?卢汀那事发生时,我连房门都没出过一步。”
“我有提到卢汀吗?”
柏延看向他,说:“你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行,我有口难辩,不和你争。”
喻淮息双手抱臂,往电梯扶栏上一靠:“都伤成这样了,我劝某些人不要腆着脸强留了,多少有点没面子。这个时候退役,好歹可以收点补偿,离开的时候不至于太难看。”
柏延把右手背到身后,眼睫颤动:“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们同一批进队,也算共同奋战过的队友了吧,”喻淮息哼了一声,语带轻蔑,“你说你这又是何苦?想要的没得到不说,最后落个名利两空的下场。你放心,到时候退役了,我来送送你,队友一场,不让你难堪。”
柏延不说话的样子落喻淮息眼里,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示弱?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小人得志的势气,电梯门一开,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像是对柏延退役这事有了十成的把握。
柏延落后他几步,左手熟练地摁掉口袋里的录音键,将这段语音保存到文件夹里。
随后,他冲着喻淮息的方向淡淡道:
“蠢货。”
诊疗室弥散着淡淡的药味, 不难闻,反而夹杂着药草的清香。
负责为柏延做康复治疗的医生抬起他的手腕翻看几下,满意地点点头, 告诉他今日的疗程已经结束,可以离开了。
“医生,我能练一两场吗?”
这话无异于骨折患者同主治医生说“手术暂停,先让我跑一千米”。
医生的白眼进行到一半,柏延补充道:“用左手打。”
“……行。”
可能是手里的笔卡墨水了, 医生提起衣袖重重甩了几下, 一边写着诊疗日志, 一边叮嘱道:“注意轻重,手腕一旦出现异样马上来这找我。”
他像往常一样来到训练场地。
这会儿没见着李煦的踪影,离出口最近的球桌两端,刘锐和陆意洲正开展激烈的对决, 来去之间, 乒乓球化作一道残影,让人看不清具体的形状。
柏延观摩一阵, 等陆意洲下场, 对刘锐说他们接着打。
“你真上啊?”
擦汗巾搭在刘锐肩上,被他捏住一角擦试着锃光瓦亮的脑门。
陆意洲走到他身侧,道:“医生说情况如何?”
“还行。”
其实每次医生除了告诉他“疗程结束”, 不会再说别的, 但为了让陆意洲安心,柏延总会编几句善意的谎言。
陆意洲眼底的担忧浓得像化不开的药水,柏延从包里拿出球拍, 上场前,刘锐朝陆意洲抬了抬下巴, 煞风景地问道:“不是说要去练别的吗。不走?”
“现在还早。”
陆意洲站在一块空地上,单手拎着背包:“你们打,我看会儿再走。”
一站到球桌前,柏延便习惯性地屏蔽掉周围的一切事物。他右手被绷带紧紧包扎着,所以发球交给刘锐来做。
正常情况下,他切换成左手打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这回顾及右手的伤,行动多多少少收到牵制和阻碍。
毕竟许久没用左手,柏延打得不是特别爽快。
被刘锐夺下第一局胜利后,他晃动着手腕,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打到第三局,刘锐看了眼比分,准备默默把球拍挪到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