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沙漠（1 / 1）

餐厅旁边是个舞厅，有时闲的无事的人们就来这里两两自然结对跳交谊舞。这几天宋班长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徐可听同桌透露说他外籍女朋友去四川大学留学了，两个人处在分手边缘，班长很难过，好像哭了。果然看见宋班长戴了副墨镜，也许是掩饰哭过的眼睛吧。尹浩贤忽然过来邀请徐可跳舞，他身上有一点点若隐若现的酒气。两人都有些紧张，徐可感到他手心有汗了，舞曲结束，两人有些尴尬地互相致谢。徐可四下看了看同桌在哪里，没找见，可能回去休息了。

转眼五六天了，这天每个人都收到领队发的一块一尺见方的硬白纸板，说是要求写上对每个人的看法和祝愿。徐可收到的纸板上，横七竖八写了八个韩国男生的话，印象深刻的是无冕队长全正勋写的一句话：“路边默默的一朵小花也有她的魅力”。全正勋虽然话不多，表情也不丰富，但是往那里一坐，自然有种大佬气质，徐可心里给他默默地封了个队长的头衔。“默默的小花？我存在感这么低吗？”她暗想。尹浩贤写的是：“你就像沙漠里的绿植，看了让人心旷神怡”。

转天领队说晚上要开个联欢会，显然是为了庆祝植树活动收尾的吧。晚餐时，平时不太喝酒的也都开了些戒，有才艺的都表演了节目，到后来大家又唱又跳相互拥抱，忽然徐可觉得自己腾空而起，原来是金昌民突然冲过来把她横抱了起来，原来这个叫公主抱…大家都哈哈大笑，太意外了，她心里想：“什么情况！都跟他没什么交集，这是真喝多了！”一转脸，看见尹浩贤在一旁看着她俩，徐可锤了金昌民一拳捂着脸又羞又气地跑开了，大家又哄堂大笑。女生们也笑得直不起腰来。韩国人问中方同学：“你们觉得我们认为女生里谁最可怕？”“谁最可怕？这是什么问题？”女生们面面相觑，韩国人说出了答案，说是老七最可怕。可没说为什么。“为什么呢？难道因为她最漂亮，所以韩国男生不敢搭讪她？”“男生真是奇怪的生物，搞不懂”徐可心想。一会大家又出去围着篝火跳了一阵安代舞，吵吵嚷嚷胡蹦乱跳的都很尽兴。

联欢会结束后，喝多了的男生都回去躺下了。尹浩贤没有喝多少，和徐可、老六来到办公室闲坐。浩贤请教徐可一个中文词，“相面”是什么意思，徐可给他讲解，一会老六可能觉得无聊，说先回去了。望着他细长清秀的眼睛，徐可忽然心生一念：“跟他恋爱会怎样…”于是她不知哪来的勇气说：“你知道手相吗？我给你看看手相吧”。其实她根本不会看手相，乱说了一气。浩贤乖乖地听她说完，看了看窗外，说：“要不要出去走走？”月亮在清冷的空中，很圆很亮。两人在月光里踩着沙子沙沙响，走到了宿舍的南边。

这里有一道宽宽的深沟，月光下往里看黑黢黢的，两人站在沟边。他看看月亮，转头来望着徐可，说:“你知不知道月圆之夜会有狼人出没？你要小心，有人会变身的哟！”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发现他在开玩笑就转而生气地轻推了他一下，他连忙做出双手环抱她的姿势陪笑道：“没有没有，吓你的。”她把头微低下踯躅地说：“我昨晚，一直想着一个人的名字，三个字的”。他说：“金昌民？”显然他又在逗她，她装作生气又拍了他胳膊一下，他好像受到鼓励，说，我也可以抱你吗？原来他是吃金的醋了呀，她点了点头，他一下子把她横着抱了起来，她慌张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他们之间一下子离得很近，月光下，徐可看见他眼里的光亮，他抱着她转了几圈才放下来。他们一起往回走，沙地上投射着他俩依偎着的影子。

第二天，专家老人带领大家去友谊林栽树。栽好之后，他拿起一张硬纸板说：“请你们在这上面写下你们的名字，回头我们会依样刻在纪念石碑上。”徐可写上名字后，尹浩贤马上跟过来，把他的名字紧挨着写在她名字旁边。

大巴车回了青市，大家下了车，领队讲话说大家就此别过，由于他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就不举行告别宴了。大家相互握手道别。和浩贤握手的时候，徐可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一个纸团。她会意地放进了口袋，和他依依惜别。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居然眼里泛起了泪花，一转脸看见老六在看着她，狡黠地冲她一笑。

回到宿舍躲进自己的围帘，打开一看，是尹浩贤给她写的字条，说是他要回山东继续留学，完成他的研究生课程，留下了他房间的电话号码和通信地址。从此两人开始互相给对方写信。大约每周一次电话，三天一封信。收到他的来信，徐可就会在围帘里给他回写一封。

他给她的信里，讲到他父亲是韩国一家普通公司的职员，他父亲对他的教育是考六七十分就好，但是他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是要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他还讲到小时候曾有一次偷看色情漫画，被他爸打了一个耳光。他信里说到他的室友是个新西兰人，浩贤跟他学习了新西兰的毛利舞，他们经常一起做饭，新西兰人有个日本女朋友。各国留学生会相互窜门，留学生们还一起去爬了泰山。他信里发来了几张他和其他留学生一起在泰山上的照片，徐可拿着照片端详了好久。

上大三的时候，每个寝室门上方都安装了传呼设备，如果有人找或来电话找的话，从一楼传达室可以叫任何寝室的人下去。徐可寝室被传呼最多的是老三老七和老五，因为她们都有男朋友，从沙漠回来以后，徐可也加入了时常被传呼的行列。下到一楼传达室，里边经常有好几个女生，三部电话的另两部总是有人在接电话。徐可进去以后拿起放在桌上的话筒，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总觉得很开心，有好多话要讲，经常一讲就是一个多钟头，使得站在她身后想打电话的姑娘都等不了，走掉好几拨。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他要毕业了。浩贤的来信里写道：毕业的时候他和新西兰人互相有赠言，他给新西兰人的赠言是：“小心日本姑娘”；新西兰人对他说：“小心内蒙姑娘”，是的，他要来青市看徐可了。

烈日炎炎的七月，毕业了，同学们各自有了去向陆续都离开了学校，宿舍里只剩徐可自己了。她分配到了工商学院，暂时还不打算搬过去，没心思搬，一是要继续在工艺品店打工挣钱，二是心思都在他身上，因为他说马上要过来。

那个早晨徐可去车站接他，相隔三个月又见面了，他显然在火车上刚洗过了脸，头发也湿湿的，他刮了胡子，显得年轻多了，很帅气。穿了件绿白竖条纹相间的短袖衬衫，露出了晒得黑黄的胳膊。徐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变帅了”。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他说看见她觉得很亲切。他入住了预约过的大学招待所，他们经常白天出去闲逛，游玩，吃饭，傍晚在他房间待上一阵，然后他送徐可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