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断绝22(1 / 2)

徐归远实没想到井婆子会向柳官动手,毕竟与她争嘴的是自己,柳官并未发一言。见她迁怒,不由劇然火起,上前抓着她肩膀向后一推,将她掼倒在地,顺手将柳官再扒拉到自己身后:“你发什么疯!”

井婆子竟不甘示弱,爬起来,蓬头散发,双目圆睁,口中秽语不绝,“小妇□□钻出的狗杀才!我打我自己的儿女,和你有什么相关!”

徐归远冷笑:“惹你的是我,柳官连面也没与你细照,你有种,来和我相打!”

井婆子自然不敢和徐归远相打,若换平日里,她躲这个杀才还来不及呢。可今天情景又是不同,久已听说皮匠改性,说话做事甚是温和,被姓揭的小郎皮推来搡去、骂上骂下,也都笑笑过去,不以为忤。

只这一件,就足以让井婆子在徐归远跟前挺起腰杆了—一个软脓匝血的女婿,她还怕什么?相反,她还看不起皮匠了——什么没出息东西,连打老婆都戒了,还被逼立个生死状,立不起来到这种地步,真叫人笑掉大牙!

挺起腰杆之后,她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受的气——自柳官出嫁,家中一应大小家务,突然就没有操持的人了。她虽然有一个儿媳妇,还是她亲侄女,可那是用来笼络住继子的,她不好十分驱使,不然,若人家不再愿意替她周旋,或弄坏了她和继子的关系,叫她这没儿子的苦命人以后去指靠谁?

当然也有三个小哥儿,可四哥儿桐官自从不傻了,好滑不溜丢手,动辄叫他吃不上亏,反而是井婆子自己受罪,来回几次,井婆子不唯不敢招揽,反而有了一个绥心。当然,她不以为自己是欺软怕硬,她只说自己是“不跟孩儿们一般见识”。

另外一个桂官,嘴甜面软,又曾给她带来一个儿子,虽然没养活,但也是有福气的,故而从小是她最喜爱的哥儿,养的比旁人娇贵些,他倒是有心帮忙,只是不通庶务,全是倒忙,井婆子心中只道这个哥儿没白疼,却也不要他干活了。

那似乎只剩小儿招儿了,这个倒跟柳官的性子有些相似,可以替的上三哥的班。可他又太小了,才八岁,井婆子日夜打骂,他也一时成不了柳官!

柳官出嫁后,井婆子骤然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一根光杆,手下连个能驱使的兵都没有!因此,她屡次来找柳官,要他回家帮忙做事,但是柳官这没良心的,就为怕老公打,竟然不敢家去,独撇她一个人受罪!

而且,还有一件事,是井婆子从来不好意思跟旁人说的:她与井明山关系一向冷淡,盖因后者娶她,不过是为了娶一照顾井梁、井柔的后娘,而她也不争气,一个儿子也没生下,只有四个不中用的哥儿,说话就越发短了声气。而自从井桐那蹄子苏醒之后,每每与他母子相争,这私窠子总暗戳戳地挑唆井明山打她……故而,当她听说,井柳这样的贱皮子,也有了疼人的汉子时,她心里,隐隐是有酸意的。

凭什么?别人的命都那么好,连柳官的命这么好!

她心里藏着许多股气,纠结成一个大气囊子,无处使无处发,不把柳官弄回家来磋磨一顿,她会发疯的。

井婆子想到此处,胆气越壮,直着脖子就道:“来呀,你打,打死我,我要你这贼给我偿命,叫撇下你的老婆喝西北风!”

不得不说,这老婆子在搓火这方面,是很有几分本事的。徐归远也看出来了,她是个一点道理也不讲的人,好像一个装在茧里的蚕蛹,对外界危险一无所知,只晓得蛄蛹罢了。若再要简洁些概括,那这就是个无脑的混账泼妇!

从一定程度说,原主跟她倒有几分相似,不知若他在此,能不能跟这人有些共同语言。反正徐归远是没有,他面上还气定神闲,但心里怒火沸腾,太阳穴上隐隐见了青筋,醋盆大的拳头已经捏紧,若不是他有个“不打妇孺”的原则,真是恨不得在她脸上批一下。

他压着一腔气,才要开口,一直木愣愣没说话的柳官,却先开了口。

“娘,”他声音颤抖,却一点也不结巴,“你已经用五两银子把我卖给皮匠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或许是没料到说话的是柳官,井婆子愣神一瞬,才暴跳如雷:“好你个不孝不贤的东西,你什么意思,你想和娘家断绝关系不成?”

“小柳,你回去,我来处理。”徐归远觉得柳官有些不对,急忙就过来将他拉了一把。

柳官却甩开了那来抓他胳膊的大手,撇过头去,轻声道:“不是我要断,是爹娘卖了我的。”

“你发什么疯,好好的嫁娶,你说那么难听。”井婆子气势一点不弱,依旧是张口就骂,且颠倒是非,“好啊,你是为了婚事不如意,记恨上了,你这……”

她或许又想说“不孝的东西”,诸如此类。可柳官突然急促地打断了他,尖声道:“若非卖,那我受痛时,爹娘又在哪里!”

“嫁出去的小哥儿泼出去的水!”井婆子也提高了声音,“你吃饭拉屎,也靠娘家罢!”

柳官胸口起伏,再次甩开了徐归远,激烈地上前一步,连娘也不叫了:“既然你说我是泼出去的水,那你今天为什么还登我家的门!”

井婆子张嘴,哑口无言。

柳官说完这话,似乎抽尽了全身力气,瘦弱的肩膀因喘息而上下抖索,慢慢地慢慢地就要蹲下去。徐归远急忙上前一步,把他扶住了,轻声道:“小柳,你今日做得很好,已经够了,我扶你歇着去吧,剩下的我来料理清楚。”

柳官却始终不肯走,他紧紧地抓住了徐归远的一只胳膊,用力之大,掐的徐归远都有些疼痛,强自站在那里,牙齿紧紧嵌进嘴唇,好久,才慢慢松开。

这时候,回过神来的井婆子已经再次撒起泼来,口中翻来覆去,不外乎说她怎么给柳官找了好亲事,而柳官又是怎么不孝,叫他去帮忙割谷也不肯去云云:“要断是吧,好呀,你要是敢学哪吒小子,把肉还我,我管你生死!”

徐归远扶着柳官,一时动弹不得,只得用鞭子指着她,冷冷道:“慎言!”而柳官双目如古井,毫无波动地看着她,半晌,竟略一颔首,嘴角轻轻往上一提,制止了徐归远出鞭的动作。

“娘,你猜,今头晌我爹来,是为了什么?”

提到了井明山,井婆子就不敢十分放肆了,但阵势依旧很足:“呸,没良心的,你钻钱眼里了,还拿你爹压我呢,你爹差点叫你气杀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