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昭姬待字闺中,不如我们……(2 / 2)

虽然十年前王甫就在政斗中落败,不仅被下狱,还被酷吏阳球用酷刑在折磨至死,按理说早就没人追究这些陈年往事才对。

奈何王甫倒了,十常侍的势力却是还在,而宦官集团内部同气连枝,十分记仇,蔡邕便是因此才一直不敢回来。

如今却是敢了,因为皇帝刘宏病重,十常侍与大将军何进之间的关系变得势同水火,根本没工夫来翻蔡邕的这点陈年旧账。

陈留城因为蔡邕而忽然间变得热闹起来,年轻的儒生无不奔走相告,一副死忠粉狂热追星的架势。

不仅如此,兖州为天下之中,道路四通八达,附近州郡的士人听闻蔡邕讲学,也是慕名而来,一时间群贤毕至,文气冲霄。

比起士子儒生们的狂热,世家和豪族显得矜持了不少,但他们也都在暗暗猜测,蔡邕于当下这个节骨眼上跑回来,是不是想要重新扬名,好趁此接触到权力的中枢?

想当年,蔡邕好歹也是被刘宏问策过的一方名士,虽然最后他的计策,刘宏一条都没采纳。

但江湖地位摆在那里,在士人阶层中,蔡邕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因此不少人都在盘算着要怎么靠近蔡邕,好从他的身上攫取足够大的政治利益。

可谁也没料到,蔡邕的这次归来,既不是为了自身仕途,也不是为了重振名声,如今的他已经老了,疲了,累了,早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有的只是一位老父亲对于女儿的疼爱和亏欠。

“昭姬,这些年跟着为父东奔西跑,真是苦了你了。”

蔡邕看向女儿蔡琰时,目光中满是怜惜和愧疚,这一辈子对不起的人很多,但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的小女儿。

往事不堪回首,当初他一时激愤,口不择言得罪了王智,不仅因此而害了他自己,还有年纪幼小的小女儿蔡琰。

为此这十余年来,父女不得不寄人篱下,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所以这次回来,蔡邕没有别的想法,他现在唯一想做事情的就是给女儿找个好夫婿,好让她以后能够过上些舒心的太平日子。

奈何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蔡琰本人并不乐意,甚至表现得十分抗拒:“父亲,女儿不想嫁人。”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放心好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为父定然要帮你选个好夫家。”

蔡邕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想要借着讲学为由头,把兖州乃至附近州郡的年轻俊杰都吸引过来,然后选个合适的大户人家把他的宝贝女儿给嫁过去。

毕竟他现在都五十有五了,眼瞅着都快要到花甲之年,可谓是垂垂老矣,就算身子骨还硬朗,却也希望能够尽快帮小女儿解决终身大事,如此他才能安心地布置自己的身后事。

反抗无果后,蔡琰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她才十四岁啊,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平日里喜欢读书,喜欢抚琴,喜欢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唯独没有喜欢过人,更没做好嫁为人妻,与谁共度余生的准备。

奈何父命难为。

而同样父命难为的,还有不想出门的王景:“大哥,能否劳烦你代我向父亲推辞此事?求学什么的,我是真的毫无兴趣啊。”

“要说你自己去和父亲说。”

“我不敢。”

“呵呵,那我就敢啦?”

王允为人刚直,就算在家中也一直是不苟言笑,几个儿子里,就没有不怕他的。

王盖显然不可能替王景去背这个黑锅,反而还满脸不解:“你不是仰慕伯喈先生的女儿吗?为什么不愿意去?”

“谁说我仰慕她啦?我只是听闻她的才女之名,想要瞧上一眼罢了。”

“额,这不就是仰慕吗?”

“???”

王景一脸无语。

王盖则是拍了拍王景的肩膀:“你啊,别一天到晚都宅在家中,偶尔也要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想当年你大哥我啊,就曾前往三郡之地游学,很是增长了一番见闻,才有今日的成就。”

“官至侍中,也算成就?说穿了不就是给皇帝打杂的吗?”

王盖脸色一黑,气恼地将手掌高高扬起:“嘿,你讨打是不是!?”

“大哥,别动手。”

“怎么,你怕啦?”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打不过我,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切莫自讨苦吃。”

“……”

这个二弟不能要了!

最终,王景还是被赶鸭子上架,要去听蔡邕的课了。

对此,王景心中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毕竟乱世将至,学书法、琴艺和经学有个屁用啊!

哦,经学还是有点用的,读书可以增长思能之力,因此此世的经学大家往往也是炼神高手,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人说死的那种。

这么一想,自己去听课貌似也不亏啊。

不过出门时,王景还是遇到了一件糟心事。

之前被逐出府邸的李标,此时蓬头垢面地从巷子里冲了出来,一个滑跪就磕在了王景面前,嘴里哭求道:“小人之前被猪油蒙了心,才口无遮拦,还请郎君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人计较。”

很显然,离开王家之后,李标的日子很不好过。

这是理所当然的,东汉末年的社会动荡,本质上是土地等基础资源都被世家和豪族瓜分殆尽。

普通人老百姓想要活下去,要么依附权贵豪门,要么只能等死了,又或者是把心一横,去扯旗造反。

而李标这种人,平日里口嗨还行,造反的胆子他压根没有。

没了王家的庇护,他一个人在外头可谓是风餐露宿,乞食度日,吃足了苦头,也终于明白到离开王家的他,什么都不是,活得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为了能够重回王家,李标毫不犹豫地就跪在了王景脚下,只是目光深处,依旧满是屈辱和愤懑。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高高在上,而我只能碾落成泥!

可在外面,他实在没办法活下去,所以兜兜转转之后,只能舍弃尊严,跪在了王景面前,只求他网开一面。

但是王景是什么人?

李标这种人他上辈子见多了,标标准准的小人一个,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你给他机会,他非但不会感恩戴德,反而还会记恨在心,觉得你折辱了他,一旦抓住机会,绝对给你整个狠的。

对于这种人,王景是多看一眼都欠奉,直接不加理会,便登上了牛车。

随行的从弟王凌见状,忍不住提了句:“二哥,此人不怀好意。”

王景有些意外地看向王凌:“哦,何以见得?”

王凌虽然年轻,见解却极为不凡:“真要求情,什么时候不能来,非得挑今天堵在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他此举无异于逼宫,恐怕不久之后,城内便会传出二哥你不近人情的坏名声。”

王景闻言抚掌而叹:“咱们王家还是有聪明人的嘛。”

王凌讶然:“二哥早就看穿了?”

“自然。”

“那为何不处置此人?”

“彦云啊,人生在世,千万不可被虚名所累。什么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种人说穿了就是软弱而已。人想要活得逍遥自在,脸皮就一定要厚,正所谓成大事者不屈小节,便是此理。”

实际上,王景并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变臭。

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低调,一个无能的标签打在身上,王家的敌人哪里还会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而等他成长起来,神功大成之日,这点所谓的坏名声,又有谁在意呢?

再差还能比曹老板更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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