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食10(1 / 2)

  恍惚中,有人扶起他,一路迈过数道门槛,将他安置在铺着柔软茵褥的床榻上。

  扶他的人,手上带着厚厚的粗糙的茧。

  这不是洗浪的手,洗浪的手只有薄茧。这也不是他在安康路的宅邸,他的床榻只铺着薄衾,枕头也没有这般细软。

  屋里很安静,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低声讲着什么话。

  沈徵勉强睁眼一瞬,朦胧间看到床顶幔帐与中央悬挂的一只熏香球,又被拉扯入混沌的困倦之中。

  熏香气味清淡,甜蜜,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让人想到金风细细的十月。

  是桂花的味道,眼下是春季,怎么会有桂花?

  沈徵闭着眼,额前烧得发烫,神思飘散着,有道清亮悦耳的声线,融混朦胧的记忆微光,闯入脑海。

  *

  “把桂花混入蜜脂里,做成香料烘干,再点上,不就能够在春季也闻到桂花香了吗?”

  三年前的金秋,她生辰那日,蹲在小院里捡拾满地的桂花碎时,就是这么说的。

  她单手捧着堆满了桂花碎的簸箕,接过他递来的一只荷包,上面绣着月兔金桂,束口用雪青色的丝络系着。

  荷包沉甸甸,装着他今年在私塾教书得的部分修束。

  “这是何意?”

  “给你的,去买些喜欢的胭脂水粉。”

  “是我的生辰礼物吗?”

  小院里的女子打扮朴素清雅,浓密如云的乌发用一方橘红色的粗布头巾挽起,葱白指尖摩挲荷包面料,笑哼一声,“怎么不亲自买给我?”明明欢喜,还要故意为难他。

  “买过了,没看懂。”

  “真的?在哪儿买的?”

  “东市那家最大的胭脂铺子。”

  “你去东市了?那家胭脂铺子老板娘嘴皮子可厉害!”

  她乐不可支,“沈先生可与博通经籍的鸿儒论道清谈,可教垂髫小儿启蒙习字,会被胭脂水粉难倒?”

  “还请双双姑娘赐教,淡绯色与赤霞色的胭脂,哪个更衬人?膏体与粉状螺黛有何不同?还有口脂颜色哪个好?”

  “口脂颜色呀,我喜欢……我现在涂着的口脂。”

  融融秋日里,她朱唇微启,饱满盈亮,如用清水洗濯过的浆果,唇缝里露出一点贝齿,整齐洁白。

  他看了两眼,转开视线,去盯着院子里一盆早过花期的蔷薇,枝叶上光秃秃,一片深浅错杂的绿。

  无甚好看,但视线只敢落在那处。

  她进一步,“沈先生可记好了?”

  他退一步,“嗯。”

  “才看了两眼,莫不是在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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