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OK的狗皮褥子(1 / 2)

OK就趴在他的身边,小主人在他身边正在背诵一首刚刚从学校学到的古诗,内容跟星星有关。OK不知道主人今天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因为平时他们两个就在自己的窝上看天空的星星,夏夜多么美妙,除了几只讨厌的蚊虫的骚扰,四周一片寂静。

OK是刚出生不久就被爸爸抱了回来,这是他向爸爸努力争取来的礼物,兑换的筹码是期中考试全班成绩第一名。那时候农村谁家的大狗生了窝小狗是要四处说的,因为希望有缘的人家把小狗领走,减轻口粮的负担。

OK现在快四岁了,长得健壮又勇武,它特别听小主人的话。OK的毛色为黑白两色,大人都说这样的狗厉害,爱咬人,不同于小主人的称呼,附近的人都把它叫做“老李家的花狗”。父亲也相信毛色的说法,就想把它拴起来养,但拗不过儿子的倔强,相信了儿子说要把OK教育懂事的承诺,最后终于没有让OK受委屈。OK真的懂事,来了生人也会立起耳朵来咬,只要家里人吼一声,它就耷拉着尾巴乖乖回窝去了。

小主人要回去睡觉去了,OK把头在他的手上蹭了两下,决定自己还是窝顶上睡觉吧,窝里太闷气。它是会做梦的,梦见主人带着自己在草甸子上疯跑,草籽刮了自己一身,它都闻到青草和野花的气息,它做梦的时候身子就一抖一抖的动,像受了电击。

主人早晨起来给鸡鸭添料的时候,没见到他的狗狗,但主人不在意它的这种临时性的失踪,因为它总爱早晨的时候出去溜达,一会儿就回来,用一只前爪挠门,小主人就会出来喂它。可是今天OK没有回来,小主人临上学的时候喊了几声,带点怒气走了。

小主人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小妹告诉他OK要死了,小妹的脸白白的。他赶紧去看,OK的身上全都是血,白色的皮毛上淋淋洒洒的还没有干透。小主人开始害怕了,他大声喊OKOKOK,它一动也不动,摸它,它身上很温暖,小主人隐约觉得要失去它,就哭起来,小妹也跟着哭起来,小主人想去找爸爸回来,但他上班的地方太远了,他走不到那么远的距离。

他曾经想过下午不上学了,要最后陪着OK,如果它真的死了,他得在它身边,因为它会孤单,孤单的苦他知道,妈妈现在就一个人在医院里住院呢,她因为吃了有毒的野菜差点死了,爸爸为此骂了她,但他觉得爸爸太不讲理了,妈妈吃野菜不是因为家里没吃的么,那么点粮食几乎都被一双儿女吃了,爸爸干体力活,也要吃饱,妈妈就爱吃野菜团子,他也吃过,不好吃,不像妈妈说的那么好吃。

最后他还是决定上学。因为爸爸的皮带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下午只有两节课,就这两节课让幼小的他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成语。他是一路跑回家的,小妹告诉哥哥她是一直在看着OK,它还是那样。他跟OK说话,给它打了水让它快点喝水:“你出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会不渴呢?”

晚上爸爸下班还要先去医院去探望妈妈,回来时已经快八点了。见了OK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问两个孩子作业写完了么,就提了桶水给OK洗了一下,对儿子说:“被鸟枪轰了,身上好多眼儿。”他没有再说话,但儿子知道爸爸说话的脾气,不敢再问。知道OK这回定然死了。他蹲在那时又哭起来,直到爸爸喊他吃饭,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却不敢违了爸爸的话,吃了饭就洗碗,这才出来又看OK,它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呼吸急促得很,肚子一上一下地起伏。

这一夜他几次起来去看OK,最后一次的时候四点多了,天边已经泛起了白色来。他看见OK颤抖着喝水,喝水的声音大得能够把整个院子里的鸡鸭吵醒,他感觉从来没听到过这么美妙的声音,长大后有一次看到“纶音”这个词,就想起了OK那天早晨喝水的样子。

OK坚强地挺了过来。没用一个月,它就能奔跑如飞,小主人经常幸福地抱着它的脖子夸奖它,它就把尾巴摇得欢,扫起地上的土,迷了小主人的眼。

大概不到一年吧,李显再也想不起来那是个什么日子,甚至连季节也模糊不清,有一天早晨妈妈发现OK躺在菜园的一棵白菜旁边死了,舌头伸出老长,嘴角边全是血沫,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它光滑皮毛上布满了七八个小圆点,没有一根毛发,那是以前的铅弹留下的伤疤。

爸爸告诉李显,它的铅毒发作了,进了血液,把它毒死了。口气中的笃定让李显相信,爸爸早在第一次看到OK受伤的那一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为此李显恨爸爸,差不多两个月不跟爸爸说话。

邻居知道了过来跟爸爸商量要把OK的皮剥了,因为狗皮能做褥子,冬天隔凉隔潮的。又说这花狗子的肉是可惜了,有毒呢,不敢吃的。爸爸无可无不可,妈妈不同意,她已经答应了儿子要把OK埋在菜园子里,这样它就算没有离开。邻居走的时候对爸爸说:“不行就不行吧,你家花狗的毛儿硬得很,我还怕睡在上面扎人呢。

李显找到睡狗皮褥子的感觉了,他记得邻居的那句话,狗皮褥子扎人呢。他现在整个后背都被OK的毛扎得生疼,突然就生了邻居和爸爸的气,为什么已经埋了,还要把它的皮剥了呢,但是褥子怎么会睡在自己的身子下,他一下子醒了过来,恨自己怎么就忘了OK的好,竟然把它的皮做成了褥子呢。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王大夫这手银针可真是名不虚传呢!”

李显张开眼睛,先是几秒钟的黑暗,然后才亮了起来,最后才感觉到自己是趴在一张床上的,又过了一分钟,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赤身裸体。

他努力想抬起头来,但后背一阵剧痛,那疼痛又顺着后背传遍全身各处,他全身都疼,却感觉不到冷。这是在哪儿呀,OK呢,它的皮做的褥子呢?

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他的背上,然后又是一下尖锐的刺痛。“别动别动,王大夫给你扎针刺穴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他先把混乱的思绪拉扯起来,他想找一个头,然后再捋得明白。

“你真是好命啊,要是没遇到许老板这么善心的人,哪里还能躺在这里呢,早烧成灰喽!”

许老板?!李显的印象里没有这个人的记忆,许老板?

他感觉一张柔软的单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皮肤冰凉。他口渴得厉害,就像宿醉后的口渴,他想舒悦给自己拿点水喝,就像从前多少次一样,水温温的,正合适。他说舒悦舒悦,没人答应他。对了,舒悦改了名字了,现在叫天悦的。“为了你我才改的,我跟你要开始新的生活,完全是新的,连名字也是。”

“天悦,天悦!”他低声呼唤她,她一定就在身边的,他病了,病得很重,她怎么可能不在他的身边呢,他有一丝不舒服,天悦都会一直陪着。

“不要动,看碰了针!”王大夫告诉他,“一会儿就好啦!”

没有OK,没有狗皮褥子,天悦也没有了,她从他的生命中永远消失了,在他跳楼的一瞬间,她不是告诉自己:你滚吧!

一切都想起来了……

天悦离开了,她要去寻找浪漫!

公司破产了,他有一百多万的债务等着偿还!

母亲……妈妈死了,她没死于有毒的野菜,她死于主动脉夹层。

李显知道,什么都没有了,他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他又活过来了,他重生了!

半个月后,李显已经能够架着双拐蹒跚而行,后背的疼痛好多了,除非哪个动作不对,但晚上他还是要服止痛药,他因为思念而疼痛,疼痛让他无法入睡。

李显能够活下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自己救了自己,一个是别人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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