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染血的白鸽(1 / 2)

他渴望的自由剥夺了本心,阳光又刺瞎双目,他只能走回黑暗与阴沟蛆鼠为伴。“不要!我不要变阿尼玛格斯!我不要偷窃!!!”哭吼换不来同情,阿雷洛夫来回踱步审视跪在地上的少年。“不想复兴家族了?又想辜负你母亲了?”心,一下沉到了胃底,掉入深似汪洋的液体中。

“我……”他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嘴皮碰了碰,言语自然出了口。“我可以用别的……”不等说完,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越想遮掩,那团火就烧的越烈。“废物!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听我的,家族复兴需要靠你克里德曼,作为你的父亲我会严格督促你。”重责压在背脊上,他被迫服从,接下那不可抗拒的命令。

可命运无常,奇迹未能光顾,厄运反倒不愿放过他。又是湿黏阴暗的天,伎俩在暗处生长,滋生蔓延,他撩开衣袖,闻到了阵阵恶臭味。“怎么会…”起初,那只是不起眼的小包,随慢慢成了宛如玛瑙的脓包,污浊的包遍布双臂,短短三个月,梅林的祝福未能降临,死神却先来收割他的灵魂。

“父亲!父亲大人!”他头一次不顾礼仪,推开门跪在男人的面前。“父亲…救救我!”幸存的人还未哭泣悲伤足够,就又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克里德曼拉开袖子,将那些疮痍展露。“——!”如脂的肤上挂着浓黄的珠,好在没有戳破的迹象,但里面的液体淤积、肿大,似会在到达极限时喷发而出。

“后退!!”赶来的仆人面色惨白,唯有一人还算淡定,但油光的肌肤上却看不到血色。“都别靠近他!”阿雷洛夫及时反应过来,大声呵斥所有人。“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求求你救救我……”克里德曼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恐惧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直到少年被白衣的人接走,进行隔离,这种无名的恐慌才开始消散。

“我…会好吗?”头几天,治疗还有显著效果,脓包缩了不少,几乎到了肉眼不可见的程度,可很快,却又再次复发,开始溃烂,散发腐臭。“我…会好吗……?”水泡成了浸在骨子里的瘟疫,无法消退,窗外残阳褪去,只剩黑暗,镜面下他的脸憔悴不堪。

“不要!我不要看…!不要看到这张脸!好恶心!!!被递来的镜子拍落在地,摔成细渣,克里德曼潸然泪下,无力地靠在隔离室里。他脆弱的意志,他衰弱的躯体,脸上很快涂满了如蜡的油黄。“我不要…不要变成这样……好难看…父亲…带我回家…我要回家……”蹭破的地方流出臭液与毛发结在一起,隔着那层薄皮,他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清晰可见。

“我疼…我不要……我不要……”克里德曼着魔般的想挽救自己的容颜,可摸到的只有松散的皮毛。“不要…不要……”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去哭泣了,他嘴中喃喃重复,他是散架的骨堆,落在地上,随每日的进食量减少他所做的也只有祈祷了。直到这日,不幸压断脊骨,他已经抬不起疲惫的眼了,唯有监护仪器上跳动的绿色波纹能证明气息尚存。

“该放弃了。”他们任由他一人垂死挣扎,自生自灭。“………”无人打理的黑发长了不少,在那白玫瑰中错落生长,蜿蜒蔓延。触感被降到了最低,眼前只有飘渺的影子,那些握不住的无形之物。玩偶点缀棺木,成那些人眼中少年最理想的葬礼,安慰了所有人。他也闭着眼,等待天使降临,吻别自己。

“不想…死……疼……”嘴唇明明在振动,却没声音溢出,克里德曼强撑着睁开了一丝眼,眼前一片朦胧,白色的身影俯视着他,他微微仰起头,望着他们,想必,那就是天使吧。“阿雷洛夫……”有人凑到男人的耳边嘱咐了什么,他脸上闪过惊讶,又很快平复。

没有讣告,哀悼仪式过后,人群散开,他简短的葬礼结束,似乎注定被夺走,他必然要成为那已死的,年幼的生命。可某日出乎意料的,他发丝又如渡鸦羽毛般折出青色的光泽,肤色如温润的玉石,底下血液流过,透出昔日微红的血色。皮肉变得饱满,手指触碰在唇上又有了微热的触感。

风夹着初春的暖意,枝头脱去银装,雨密密地下着带着这季节独有的湿冷,雨水混着天似要将整个世界染为灰与黑,这些天幕降下的雨滴像是要冲刷走死者的痕迹。数周过去,他的肉身在呼吸,灵魂仍在沉睡,少年一身白衣宛若安静的天使。

“………”梦做了一夜又一夜,他像那照不到阳光的向日葵,头发倔强地躺在那,杂乱无章。捏在手心的毛巾还有股湿热的气味,当再一次抬起手,额头的细汗被擦去,阿雷洛夫终于呼出一口气。他闻上去是多么寒冷,灵魂透着苍白,肉体则显脆弱,这一天,他终于闻到了少年冰冷的灵魂。

今天是个好天气,还有望不到边的葵花海,耀阳为女人渡上一层金边,她转过身轻轻一笑,克里德曼也回以微笑。“母亲…”这份邀请如今是那么贵重,他跑过去拽住那只手,可随之记忆涌入他也一瞬间定在原地。“………”梦到想见不能见的人,想去不能去的地,做想做不能做的事,可惜,都是假的。克里德曼松开了那只手,义无反顾,回头走向了黑暗。

“父亲……”第一次苏醒敲醒了沉重的身躯,脑如钓起的鱼,绳一拉,将这硬石状的脑仁吊了起来。“还好吗?”棉布上的热意大幅缓解了身子的僵冷,那人轻言细语,像是怕打扰自己。窗外天色晦暗,眼前却明朗一片,他望着那人,看见那黑眸温柔如昔。

贪婪如雨珠爬上玻璃,缓慢地爬上那颗心,纵使不敢,他也想索取更多。“我…没有力气…感觉…身体削瘦了不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一切,在那委屈可怜眼神来来回回扫视下脑中又浮现出思念的模样。“呵…”一日日照料下干枯的发逐渐柔软,犹如毛毯,他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温暖,雨还在下,兴许这是最后一次,他想。

“对不起…父亲……”透白的皮肤下伸出一排排规律的黑色刺状物,望过去就像一只豪猪,可再仔细看似乎是渡鸦羽毛,只是刚露尖角,还不到丰满的地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我明明试过很多遍了……”失败是成功的必经之路,他却不解,将其当成遮掩的理由。

“废物!早跟你说了要接受它!你在怕什么!!!”阿雷洛夫向前一把拔下了那些羽毛,雏鸟羽毛的末端还带着生命的气味,黏腻的血从胳膊上的密孔流出,冒着锈甜的气息。它们像是连着心根,这么硬生生拔下定能扯下一块来,疼的克里德曼抽泣不止,低头认错。

可当伤愈合了他却毫无进展,目光向下,克里德曼看着那道退不掉的疤痕出神。“………”还有那些看不见的,自己自然心中清楚在哪,可倘若不用过这种生活呢?他下意识看向窗外,什么都没有。不过片刻,那荒谬的想法就被移出脑海。冲洗、浸泡、擦拭、抹药,他一如既往,忍受伤口浸泡在热水中滋生出的苦痛,看着镜中那些伤口渗出血花,直至完全愈合,结成肤上银白扭曲的疤。

“利伯特…”直至,再一次失败。“再敢失败,下次就不是这样了。”翅膀蜷拢着,如初见时那般它是如此狼狈,但这次血浸透了黑羽,斑斑血迹也染脏了指尖,滚烫的液体在眼眶中流淌,途经颤抖的唇,无声地落了地。阿雷洛夫没再多说离开了房间,眼见它已奄奄一息克里德曼也手忙脚乱将利伯特带去了房间。

“我求求你利伯特…利伯特……”慌乱间白鲜撒了大半,渗透进了脚下的地毯,背后的鞭痕还未及时处理,挂着新鲜的血珠,一鞭又一鞭落下,那痛从背部蔓延至心头。“呼…呼……”又感受到了那平稳的呼吸,它的血还是热的,这让他稍稍放了心。他将它举起,用绷带缠紧那些细伤,随后放下,转身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头中喷洒出来,笼在身上,一头乌黑的发也被打湿,咸湿的泪清淡了,可想想仍是心有余悸。“………”失败的代价难以承受,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克里德曼闭了闭眼。“嗯…”水一滋润伤口又变得滚烫,泛着熟悉的痛,他摸索着摸到一片交织的上,像是蜘蛛网,错杂地黏在背上。

身心俱疲,冲洗过后一身疲惫也散去不少,克里德曼顺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拭起头发。泡起来并不怎么舒服,水又让背后的血色化开了,混成淡红的血水染脏了毛巾。“麻烦…”他随口抱怨一句,裹了条浴巾匆匆去了房间。

还在熟睡,胸前的黑羽也随它的呼吸小幅度起伏,他的心总算落地了。自己本不该起这名字,明明该选更宠物化的名字,可最终还是选择了这名,真是意外。他解开浴巾,站在镜子前拉开了段距离,这赤身裸体样倒是给人种陌生感。

“微笑…是取悦的工具嘛……”他就赤裸裸的站在那,口中喃喃自语,手再一次抚上看不见的背,身一侧,几道缠在腰部的伤疤就映入眼帘,那本该是交由仆人的粗活,可到了那人手里反而不留情面,高举皮鞭落下无血亲之热的伤,要少了这些疤这动人的身躯想必会更完美吧…

“那…笑一个吧。”他终于直视自己,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嘴角向上微微弯起,少年露出收敛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呵…”无果,翘起的唇角快速落下,克里德曼眼底冰意一片,歪头看着自己。没有笑容,眼神空洞,镜中有着极度陌生的模样,只能落下一吻,尝试消融这化不开的悲伤。

随之夜幕降临,只有他深知黑夜之深。“疼…”自那人离世便再无一枕好梦,本来沾床就睡的习惯这时倒不奏效了。半干的伤隐隐作痛,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能够得到弗德利特的帮助,时间一久,一干就成了好不了的疤。

“唔……”在床褥上轻轻翻过第二次终于彻底失眠了,身子本就高度紧绷,还要警惕四周风吹草动,以防袭击,无论什么姿势都会牵动未痊愈的伤,沉思许久克里德曼摸索着起了身。窗外事物被抹去了轮廓,长空托举起一轮明月,光送入眼中,凭借光线他在桌上摸到瓶澈紫的药液。

他眯着眼,仔细看着上面的标签,无梦酣睡药剂,没错,就是这一瓶。克里德曼拔开瓶塞,猛灌了几口,药效来的快,刚回床边困意就层层袭来。“我好累……”身子陷入柔软的床褥,靠在枕上,被子掀起一角盖住小腹。他恍若浸在紫色药泉中,一身疲惫摘的干净,泉水温热,还咕嘟咕嘟冒着泡。他被迫进入安稳的梦乡,享受来之不易的温暖,那似乎成了新的避难所。

刽子手从不带怜悯,即便苦苦哀求,可它落下,屠刀无情斩断它的生命。刀柄从始至终都不握在自己手中,只有锋利的刀刃划开手,唤起疼痛,他成了宰割的那方,灵魂日夜被愧疚折磨。它的身子断了线散落一地,被吞入腹中,灵魂与肉体撕得粉碎,成了胃中碎片,化作一团沾满胃液的骸骨与黑羽。

“…………”根本无从下手,大大小小的黑金蟒在玻璃缸中吐着蛇信,贪婪地等待下一个猎物。愤怒在体内嘶吼,悲伤在心中翻腾,酸水一股股反上来,弄酸了鼻子,连带着胃部的抽痛,心中也被灌入黏稠的墨汁,而他发出的声音只有哭泣。那不是盛大的别离,只是无声无息的消失,视线不敢,却也无奈从玻璃上缓慢移开,克里德曼的身影退出了房间。

日复一日,训练中的一招一式早已刻入灵魂,那人的忍耐也在此时到达了极限。“我冷…好冷……”冬寒未褪,雨水却如春时雨季般一波接一波的落下,空中咸湿的气挥之不去,雨线或短或长,将独坐于石头上的少年罩在里面,隔着衬衣底下的线条若隐若现,发丝垂下,他的喃喃自语淹没在了水洼中。

“为什么不成功…”嘴唇冻的青紫,正上下打颤,克里德曼搓着双臂,望着冒出尖角的羽毛。雨点忽地变得密集,一片盖过来,黑羽挂着的雨珠晶光闪亮,映着晚霞的色恰似圣诞树上披盖的霓虹灯串。仿佛每次尝试都是磨练意志的试炼,即使徒劳无功却仍不认输,直到一味透支,几乎虚脱地仰靠在石上。

一地黑羽像是这冬日降下的黑色雪花,雨水一浇,仿佛这伤口下的血液也生了冰晶,疼得麻木。“咳咳……”黑棘刺的棍子吸引走了克里德曼的注意,它静静躺在地面,尾端那颗夹杂芥黄的绿宝石闪着光,仿如刚从土中挖出的珍宝。那距离触手可及,自己变形术的成就不差,与其丧命还不如孤注一掷,赌赌时来转运,不知哪来的想法他手一伸魔杖就已经握在手里。

“VeraVerto!”他几乎要把声带吼碎了,起初那些羽毛没有变化,可乍然越升越高,迅速疯长,羽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皮而出,伴随少年的嘶吼一根接一根。“呃…!啊!!”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另一颗炙热的心随自己那颗跳动,一下、两下,直到它们频率完全相同,黑色的羽如毯子完全覆盖了少年。

凄厉的鸟啼振飞林间鸟群,经受过血液洗礼的羽管更加坚硬,羽毛锋利的像把刃。空气新鲜得让人震惊,天空也与自己只有一尺之隔,甚至能听到喧嚣又凛冽的风,擦过羽缝,流过血管,将这自由的风注入心中。尖爪利喙,伸展开羽翼在空中盘旋,雨濡湿了翅膀,但好在已经飞过,已经到了天空的头顶。矫健的身姿划开雨幕,当他落地,已是一只自由的渡鸦。

靠着这层伪装他很快能翱翔于楼宇间,钻入敞开的窗户,溜入狭小的空间,第一份资料也随之交到男人手里。“嗯。”听不出喜怒的回应,但会察言观色远不止靠听觉,黑眸向上一翻,便得识趣地离开。“慢着。”脚下一顿,他转身时心中也开始莫名的发闷。

“父亲还有什么事吗?”那双缺乏光芒的金黄瞳孔望着那人,隐隐之间还带着笑意。“你母亲的遗产是不是全留给你了?”开口带着试探,眼珠滋溜一转,克里德曼谨慎地开了口。“是。”大致的目的心中也有了底,虽是模糊的轮廓,但这简洁的答案足以套出下一句。

“钥匙给我,我来保管,到你成年后再还你。”遗嘱上白纸黑字写明了继承者,百分之百,全数交由唯一后嗣,如今是明说保管,背地里怕是要换人了。“明白父亲。是把结实坚硬的铜金钥匙,闻上去有股腐旧的气,但还未生锈,只是被无数双手与口袋打磨的粗糙,柄端有了金黄的擦痕。它本就塞在角落,现又回到手中,触感和那雕花的木门一致。

“给,父亲大人。”他老实地上交,阿雷洛夫睥睨对方,不露神色地摸索钥齿。“行了,差不多也该去训练了,先去休息一会。”兴许是装乖有用,终究是没有过多为难,等少年回房没多久脚步声响起,一道阴影打在了书桌上。“拜托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阴影中的人踏步而来,顺光走到那人身前,毕恭毕敬启唇道。

“一分不少,都在古灵阁的金库中,核查过,只有存入,没有取出的记录。”阿雷洛夫神色淡淡的挥挥手,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行,退下吧,这些年你也算有苦劳,维奥拉的事你辛苦了。”冷眼似灰,窗外阳光稀疏透射进来,青灰的瞳转动时蒙上一层金灰,即便回忆褪色,可听到那名字时又变得流光溢彩。

塞伦斯没再说话走出了房间,这又变得冷清,没有再继续坐下的理由,也无消遣的东西,阿雷洛夫起身来到了那扇门前。手指精准摸到了揣在兜中的钥匙,齿端插入锁孔,咔哒一声,他踏入久未问津的房间,那把铜金的钥匙重回角落,被他留在了门后。

重回校园,他看到了那时抚摸的生物,头像龙,身像马,骨瘦如柴,一对削尖的蝙蝠翅膀,让它看上去更像是烧焦的骨架,但上面覆着皮毛,摸上去手感柔软细腻,像条上好的黑羊毛毡毯。骨架裹着皮,血液流经的地方却仍有温热,纯白又无瞳孔的眼眸仿佛浸没在母亲的母乳,带着慈悲的光,又如月光透着清冷,与它相望,又见已故之人。“母亲…?”偏见与无知造就恐惧,好在,从一开始他就不在其中,现在,它们亲切、温暖,是朝思暮想的家人。

一路风雨,怪异的生物拉着马车,载着少年到了礼堂,新生分院仪式、校长致词、用餐,一整套流程下来克里德曼脸上也少见的失去了笑容,于是餐后神色不明地找上了那憧憬之人。“西…”衣角被轻轻拉住,西斯扭头望着今日言语不多的孩子。

“嗯?”窗外的月光透进屋内,那人的脸却被漆黑笼罩。“陪我去趟收藏室好不好?我知道快宵禁了,但我…”含蓄的眼神诉说心事,嘴角无意识的抽动,若非太冒犯请求也不会终止。“好啊。”随后抵达目的地,'吧嗒'一声,门锁死了。进屋后,他也一样,格外少言,克里德曼用力揉着僵硬的脸肉,瞄向站在火炉旁的少年,一边火热,一边冰冷,静得像座纯白的大理石雕塑。

“西斯…我…我……”沉寂许久,开口的声音发颤,他攸地起身跑向对方。繁景不入眼耳,入目的只有那人,过多的言语永远苍白,此时此刻,一言难尽。“母亲…我母亲…她…她…!”仿佛仍置身于那场暴雨,过往的恐惧涌上心头,冷风刮走了灵魂,话语是空洞洞的风。

“她死了。”眼神平静地的犹如死水,说出这话时他已面无表情,心中了无波澜。安静,无尽的安静,就像不该有任何声音存在,毛孔的呼吸声,汗毛的颤抖音,都变得无比清晰,他安静的让人心疼。“克里德曼。”以至于那人出口时也像跟弹开的银针嗡嗡作响。

“真相,最会骗人了对不对。”吐息如稀薄的晨雾悄然贴在发间,声音低而轻缓,让人悄无声息偷走主动权。“不觉得事有蹊跷吗?你的母亲是病死的吧?真的吗?真的会莫名其妙病逝吗?真不是有人恶意为之?不是你的…家族陷害吗?”他成那人手里的小提琴,手搂着腰,像是倾斜的琴弓。

“不…不…!不是的…!母亲…虽是傲罗,但在我出生后不久便辞职了…她病逝很正常…再说了那天我亲眼目睹了…不可能有问题!”克里德曼突然变得语无伦次,可当逐渐回忆往事那些画面也逐渐清晰。“家族不会那么做的,他们没有理由,斯塔是…”心中似有根弦被拨动,惊骇只有他能听见。上位者需要牺牲品,她是,他也是。

迟的太久,足足几月,姗姗来迟的真相毫无信服力,或许早在见到那张脸时就已挼清,可内心却不断抵触这真实。是自己愧对那人,是自己害死那人。“我……”克里德曼无神地流着泪,趴在那人怀中,极轻的力度拍打着后背,西斯看向那人露出一抹不寻常的笑意。“别怕,聪慧既是天赋,你就一定能挖掘出背后秘密。”他仿佛哼起魅惑之歌,成功将人骗入了陷阱。

“艾?”以及被忽视的转变,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生人勿近,那双眸子冷厉,透着冷淡。“陪我下局棋,好嘛…?”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的开口可那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浅紫的瞳孔中凝着犹豫,许久克里艾如以往一样牵住了对方的手。“好。”保护成了隔阂,自我坚强成为伤人的利刃,如潮涌般,他内心泛起无法言喻的悲伤。

“西……”一开始那只是猜疑,却很快被侥幸的希望覆盖,直至现实将其撕碎,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克~”拥抱变得冰冷,往昔的笑容让人胆战心惊,他试着去推,却换来更浓重的窒息。“你…他…他…为什么…为什么………”浑身颤抖,克里德曼感到极度寒冷,哆嗦着用手指点向那人,那人眼中也透着相似的恐惧,牙齿'嘚嘚'作响,而西斯只是嫣然一笑,仿佛看透了灵魂。

“什么为什么呀?这种事情你不知道早就知道了吗。”笃定的语气彻底浇灭希望,泪水模糊瞳孔,恍光之间,心寒神伤。“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西斯……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嘛……”心窝像是被重重刺了一刀,难以言喻的悲伤混着泪,打湿前襟。

“我以为你知道就会接受呢…”语调惋惜,他却不为叹息,窒息紧紧揪住衣领,顺着喉咙爬到了胃部,这会咽下去的全是自己刚倒的苦水。克里德曼弯下腰,不断的深呼吸,仿佛那样能够多争取一口氧气。“我不会加入的…”搭在胸口上的手放下了,他挺直腰,渐渐适应了那份痛苦。

“绝对,不会。”目光照向那人,透着坚定。骤降温的语气,那双含带恨意的眼装满自己的轮廓,翻滚着热血,就差把年轻气盛四个字印在脸上,这样势要挥洒鲜血,与之奋斗的模样,真是…蠢极了。“那就祝你的心能跟着你的话走了,克里德曼.斯塔。”短短一句话,不软不硬却是透着上位者的威严,最后看了眼那人克里德曼也低着头快步走了。

可一连几天那种令人窒息的视线都没离开分毫,永远如此,将人逼到死路,不留余地。“………”书页被轻轻带过,仿佛那种窥视要渗透进皮肤,而那人仍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呵呵~”直到那人无视如尼文教授的视线,不偏不巧又回到了最初看上的那个人。“啧…”眉毛攸地拉高,克里德曼不耐烦地努嘴,再一次选择无视。

“呼…”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也到了难得的户外课程,而枯燥的弗洛伯毛虫却吸引走了西斯的注意,克里德曼得以喘息片刻。魔法史、如尼文、天文学,时间也随之溜走。“厄运缠身,命运,命运将你推向悬崖尽头,它们会为你画上休止符。”未来本不该被预测,只是窥见那笼罩在晶体中黑雾又会隐约心生不安。

“没有天赋的可怜孩子…该如何是好啊……”怎么听怎么怪,惋惜的语调,却是含沙射影地嘲笑。“咳…”一声轻咳正好盖过不可耳闻的讥笑声,出于涵养那张清秀的脸上只是多了分不悦,琥珀色的眸子却还如往日那样闪烁光泽。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些高高在上,瞧不起自己的人,世界上有很多,总会遇上的,这么想着,直到熬到下课。

从闷热的熏香环境中脱身,踏步来到魁地奇球场,澈蓝的天空最适合幼鸟们翱翔,吹着清爽的风他靠在那人背后。“西斯。”声音震得背脊发麻,那是数天以来他第一次与对方交流。“请,不要再盯着我了。”或许是疲惫了,隐约还能听出其中倦意,睫羽落下遮挡了大半的光。

“嗯…好。抱歉,这几天让你不开心了。”他也没拒绝,相反眼含愧疚,温润和煦的语气一如往日,半晌,望着那人克里德曼才缓缓启唇。“你有时太具迷惑性了,但这一次我原谅你。”那便是最好结果。

“同学?你……”是文森特,格兰芬多的魁地奇追球手,小有名气,如今晋级成功,成了现任魁地奇队长,势力也在这两三年扩大,组织起一只训练有素的精英队。每年的十一月至第二年的四月都能在球场看到他们的身影,未来,他们之中或许有人能参加魁地奇世界杯。

对方脸色不善,更别提身后一群人气势汹汹,现在,几乎整只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都在这,将窄长的走廊塞满。

对那人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魁地奇课上,虽无深交,但那人的态度并不算友善,不,不对,或许是受到委托又或是单纯嫌弃,对方在魁地奇技巧上教授过自己不少技巧,也有亲自辅导,在旁监督,可都不算认真,在派珀特接手后便回到了球员身边,在那之后与自己再无交集。

虽无过多听闻过这位队长,但自文森特捧回那座奖杯便注定让他成为球场宠儿,不仅是在格兰芬多有了一席地位,更是成为一方霸主,占着场地不放,美曰其名'争分夺秒',这一点派珀特还曾无意抱怨过,但对得有头衔,摘得荣誉的人来说去随意招惹必不会有好下场,况且是众目睽睽。可自己怎会招惹那种人?莫不是……只有那种可能,一切都源于那道伤疤。

见人不说话文森特的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猜想得到证实,在这一刻竟是有不好的预感,内心恐惧激荡,强压着头皮发麻感克里德曼向前礼貌地伸出手。“文森特同学,还有…各位格兰芬多的同学,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措辞不错,也有礼貌,难怪麦格教授会私下找到自己,要自己帮助那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伪善的面具遮掩自己狡狯的嘴脸,去博取一个同情,换来他人都没有的特权。那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些闲言碎语最终都流入自己耳中,成为某些人口中的'暗恋'与'别有用心',可对方视而不见,是只用谄媚样迷惑人心的狐狸。

“嗯,你可真是好心。”语气差上几分,他没听出其中异处,只当是心情缘故,将手向前伸去,去握那只近在咫尺的手,在那能手牵手的距离时,指尖触及麦色的肌肤,手臂猛然反转,伴随一声惊呼,疼痛拉回了丢失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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