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如登天(1 / 2)

王统感觉脑门一痛,猛然惊醒,胸中呼入大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从假死状态中恢复过来。

昏昏噩噩地站起身,眼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咻!”

一羽菱形箭镞擦脸而过。

王统还没反应过来,一骑重甲骑兵平举着长槊疾驰而至,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情况?

做梦?这也太真实了!

王统两眼一闭,正打算回归梦境的时候,重骑马腿忽被乱尸绊倒,轰然倒地。

一人突然从死人堆里麻利地爬起来,手起刀落,娴熟地解决掉摔成重伤的骑兵。

“统,还愣着干嘛?快跑!”

装死的人叫窦苟,是王统的同乡,因为乡里有军户出逃,按照补士法,整个乡连坐,两人便一同被改了军籍,强征进了郢州做守卒。

而郢州正是前梁朝大将王琳拥立宗室萧庄称帝,建立独立政权的大本营。

此时,王琳想趁陈武帝新逝,新帝陈蒨立足未稳之机,引长沙、武陵、郢州十余万守卒,顺水南下,兵锋南陈都城。

南陈大将侯瑱奉命抵御,在芜湖上与王琳展开对峙,双方摆开了阵势,大战一触即发。

不想北周老将、荆州刺史史宁探得王琳携大军东下,乘虚袭攻了郢州。

郢州城内仅余三千守将守城,面对北周三万大军,坚守五日,外城破。

见內城门紧闭不开,外城守将只好领着千余人突围,王统和窦苟便被裹挟其中。

王统跟着窦苟和前方骑马将领狂奔,周遭陌生可怕的环境和时刻笼罩着的死亡阴影让他心头突突狂跳。

他本是一个射箭运动员,退役后却阴差阳错地保送到了某大学历史系,也算他沉得住气,硬是把对他来说枯燥无趣的历史啃了下来,拿到了文凭,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名大学体育老师,是的,历史系毕业的体育老师。

正抱着对新生活的憧憬,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下楼梯时踏空,一摔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发生了眼前这让他惊心肉跳的景象。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验证一下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就开始跟着窦苟奔逃。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追兵,想突围?

难如登天。

结局并没有多新鲜,领头的将领降了。

跪伏在地,王统低声问窦苟:“我们会不会死?”

窦苟强作镇定道:“应不会,大致会没为隶户。”

王统和窦苟在下面为自己的生死去向担忧,史宁偷袭郢州的计划又再生变。

北周军斥候来报,东南似有大股陈兵袭来,前锋正是南陈猛将萧摩诃。

萧摩诃?王琳这么快便败了

史宁抚须沉思。

“可探得陈军有多少兵马?”

斥候回话:“两千重骑,四万步卒。”

“事已不可为。”史宁叹了一句,也不强求,“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回荆州!”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际,所有号令皆看金鼓旗帜,北周兵也算训练有素,片刻间便调整好队形,有序撤退。

王统和窦苟这帮降兵被打散,分别押送到了周军的各个什中,每什两人,以便看管。

周军一伍五人,一什十人。所幸,这一什的士卒并不是北周鲜卑人,而都是汉人。

窦苟是个话多的,颇有几分交际本领,主动跟领头的什长套起了近乎,这才发现原来那什长竟也是沙羡乡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附在了这古代人的身上,带有对这个时代的记忆,王统发觉自己不仅能听懂这些人说话,张口竟也能说出一样的古怪音调。

其实脱去身上北周的甲衣,不存在国别敌对,什长和王统、窦苟别无二致,说的是一样的话,盘的是一样的发髻,就都是乡里乡亲,什长也顺势给他们解开了缚手缚脚。

入夜,行至夏口与随县之间,上头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让士卒们饱食一顿,王统和窦苟也分到了几口熟食,围着火堆狼吞虎咽。

雨季行军,泥泞不堪,一天下来颇为艰难,一顿热食下肚后,什中的士卒们便围在火堆边烤起了衣服,你一嘴我一舌地聊了起来。

多年的射箭运动生涯,练就了王统沉着冷静的性子和长于观察的能力。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认真听着,时不时问抛一两个问题,引导话题,好可以更清楚地了解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时代,汲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以摆脱当前的困境。

话题慢慢脱离日常摸狗琐事,来到了跟这些普通士卒命运息息相关的天下形势。

“今年也不知是怎地,陈的皇帝换了,听说周、齐也换了,就连年号也换了一批。”窦苟低着声音问什长:“什长,你们周的年号是甚?好让我过去了也不至于连年号也不知。”

“估摸着年号还没来得及换,今年是武成二年。”什长也压低了声音,摇头道:“唉,这天下也不是今年才如此,这几百年来不都如此吗?我看啊,这皇帝就像地里的春韭,是割了一茬又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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