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乃死罪(2 / 2)

“回禀大冢宰,随国公劝司徒大人卫国戍边,将功赎罪,以此请求大冢宰饶恕逍遥公之过。”

宇文护对王统的话术并不满意,脸色阴沉,重重地哼了一声。

自独孤信被逼自杀,三年来韦孝宽刻意与杨忠保持距离,从不曾私下见面,即便在朝堂相遇也是一触即分。

但今日韦孝宽却私会杨忠,这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王统看宇文护脸色不对,心道不妙,权臣一怒,说不定哪根筋不对就将他俩定性谋逆,就地正法了。

前有独孤信,后有侯莫陈崇、贺若敦,不都被冠以莫须有地罪名,稀里糊涂地便被弄死了?

王统忙高声拜道:“大冢宰,东边齐主高殷登基不足一年便被废黜,高欢嫡子高演凭借弟弟高湛和母亲太皇太后娄昭君的支持,篡夺了侄子高殷的皇位,成为新的齐主。这高演与高湛皆非等闲人物,对周虎视眈眈,此时司徒大人回镇玉壁,方可震慑东边。”

“竖子,此地岂是你言语之地!”长史叱罗协断喝道。

王统无视叱罗协,继续道:“大冢宰,今李昺在吐谷浑新败,贺若敦深陷湘江,突厥在和亲之事上左右摇摆,如若东边不定,大周危矣!”

叱罗协大恼,命两个甲士制住王统,硬是将他按倒在地,以刀架在脖颈处挟他,不让他再聒噪发声。

王统不敢反抗。

宇文护却陷入沉思。

当他从叔叔宇文泰手中接过权柄的那一刻,就想着要完成宇文泰遗志,统一北方。

可如今虽四处出击,却不得要领,连连败退。拓疆就不说了,不失地就算好了。

无人可用啊!

宇文护现在需要将才。

需要将才为他戍边拓疆,为他建立不世功业,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收到兵败的加急谍报。

可惜事与愿违,本想利用韦夐这个棋子逼韦孝宽投诚,没想到却逼出了反意。

不管有没有反意,这两个与独孤信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在这当口凑在一块儿,宇文护心里怎么都觉得隔应。

只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若再无端兴牢狱,定会人心惶惶,无人来投。

罢了罢了,这小小马奴说得在理,既然韦孝宽已失去自己的信任,难不成强留在身边日夜防范,找不痛快?

不如留下其家眷,替我戍边去吧!

宇文护把目光投向王统。

“小小马奴,见识不浅!不过,你可知道,逃隶会被处以何种刑罚?”

宇文护斜坐于大塌之上,看着王统仿佛看着一只蝼蚁。

叱罗协作为晋国公府长史,极善揣摩宇文护心思,说是肚里的蛔虫也不为过,他斜睨着王统道:“其罪当诛!”

王统心里一沉。

完了,宇文护欲杀我泄愤。

韦孝宽赶忙出言相护。

“长史所言差矣,凡逃隶,先黥面,再归还于主人。”

王统听了,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在脸上纹个“奴”字,总好过沦为出气筒枉死。

叱罗协没有反驳韦孝宽,而是看向宇文护,王统、韦孝宽、所有人都看向宇文护。

宇文护则慢悠悠地坐回大塌,好整以暇地看着王统说道:“你,乃我大周官奴,助质人私逃,此乃死罪。”

王统喊冤道:“那荆州刺史史宁勾结北齐欲杀害陈顼妻儿……”

话没还说完,甲士便挥刀鞘击打,王统额头顿时崩开了个口子,鲜血淋漓。

宇文护淡淡地道:“你别觉得自己冤枉,不论是何缘由,助质人私逃,便是死罪。”

王统直到这个时候才惊觉。

恐怕从自己踏入韦氏老宅的那一刻起,自己的老底便被扒了个底朝天,呈上了宇文护的案桌上。

宇文护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在这长安城里编织了一张巨网,掌控每一个他想留意的人的动向。

想到自己不明不白地就被裹挟进这北周朝堂争斗之中,最后居然连替罪羊都不是,顶多算是个出气筒,王统就觉得冤。

罢了罢了,穿来这乱世,也算没受太大的罪,死在宇文护手上也不错,以后自己应该能在史书上看到自己。如果能死得体面一点,喝杯毒酒什么的就更好了。

王统正苦着脸胡思乱想,宇文护的声音遥遥传来。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有机会?

王统猛地抬起头。

宇文护对王统的反应十分满意,肆意大笑,十分享受这种随意掌控他人生死之权利带来的快感。

“我听说你射术惊人,箭不虚发,若你能将这烛台上的任意三支烛火射灭而蜡烛不倒,可免死。可若有一支不灭,抑或是倒了,就要死。”

王统看向朱雀烛台,轻轻松了口气。

箭射烛芯,前世作为射箭运动员就曾经去电视台表演过,虽然有难度,但好歹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

“大冢宰,与我一同逃来长安的还有两人,可否一同赦免?”

宇文护眼中厉芒一闪,他最厌恶跟他谈条件的人,也不最屑与这小人物谈条件。

“可!”

当下便有甲士给了他一石弓三支箭矢。

“盾!”

宇文护的捧刀侍从韩元大喝。

四个持盾甲士把宇文护挡的严严实实。

王统左手持弓,右手执箭,双脚稳稳站定,屏息不动,气势陡然变得凌厉无比。

一息之后,王统突然张弓拉弦,指面随弦直竖,头指指尖翘起而不触弦,射法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拖沓。

箭出烛灭。

韦孝宽情不自禁赞出一声。

“好箭法!”

宇文护面露讶色,淡淡的说了句:“开窗。”

窗开风起,吹得烛火来回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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