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刃（下）22（2 / 2）

黑刃说道：

“上个世纪，克隆技术因为伦理问题，而被禁止用于临床试验。我知道，我们的庄园是法外之地，但克隆出来的生命具有和我们一样的意识，和正常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让我恢复人类的感官，需要建立在杀死一名无辜者的基础上，那我宁愿不要。这是您从小教育我的，您告诉我，我们要有爱，我们虽然干的是雇佣兵的买卖，但我们要尊重生命，不能随意杀死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在这么多年的任务执行过程中，我也一直恪守着您对我的教诲，从未滥杀过无辜者。所以，我接受不了这个方法。”

黑刃通过摄像头紧盯着阿瑞斯，他想看看自己的这位好父亲，接下来要怎么继续保持自己有爱的好父亲的人设。而阿瑞斯这边却并没有过多的思考人设的问题，困兽当久了，他只会担心同为困兽的黑刃脱笼后，会不会对他这位父亲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当年，阿瑞斯让皮克将黑刃的大脑一半放在庄园的地窖里，另一半放进他的私人卫星，发射到地球的近地轨道时，便设置了一个共生的监控机制。他将自己的心脏和大脑意识分别与黑刃的右脑和左脑绑定，一旦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或出现脑死亡，存放黑刃右脑或左脑的容器就会自动爆裂。这一点，早在黑刃出厂之前，皮克就已经告诉了他。否则，阿瑞斯不会放心的将自己的一切，全部交给黑刃一人搭理。

将这个自己与儿子的共生关系再次在内心梳理了一遍后，阿瑞斯狡黠地说道：

“这是当然，我们不能随意夺去他人的生命，但我们可以拯救他人。我的儿子，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找个跟你有相同命运的人，拯救他，让他变得像你一样强大，而这个人则只需要付出他即将停止运转的躯体而已。”

黑刃虽早已料到阿瑞斯会这么说，但当他向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这颗年轻的大脑还是有些抑制不住被激起的愤怒，他顿了顿，奋力的压抑住如火山喷涌般的愤怒后，以极其期待的声音说道：

“您是说，给我找个弟弟或……或者妹妹吗？”

阿瑞斯慈祥地说道：

“是的，我的儿子。用当年寻找你的方式，给你找一个弟弟，你觉得怎么样？”

黑刃听到这句话时，右脑的感性思维曾一度盖过了左脑的理性逻辑，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启动了庄园的防御系统，用两枚飞毛腿导弹和他这位兽父一块儿同归于尽。

当年，善良的皮克自知命不久矣，他坦诚的向吴森坦白了黑刃的由来：

“我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将我今天告诉你的话，深埋在自己内心，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虽然你现在像超人一样强大，但阿瑞斯仍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你杀死，相信你早已清楚你的左右脑与他的大脑和心脏的共生关系了吧。当年，阿瑞斯得到我后，便和我聊起了他的计划，那时的我年轻气盛，不假思索地就加入到了计划中来。我们在全球范围内挑选了20名符合条件的孩子，你是其中之一。他挑选试验品的要求和手段都很简单：第一，是年龄在12岁以下的孤儿，以便于他日后好掌控；第二，异于常人的战术天赋，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战争游戏玩得好的孩子。将你们锁定后，他便通过投毒的方法，让你们患上不治之症，然后自己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来拯救你们，让你们对他感恩戴德，甘愿为他卖命。我本和阿瑞斯一样，那时在我的眼里，你们只是我成就梦想的小白鼠而已，但当你们20个孩子在显示器里打字感谢我救了你们时，我的心软了下来，我觉得阿瑞斯就是一个恶魔，而我则成了恶魔作恶的双手。那时的人机接口技术还不成熟，19个孩子因为身体的排异问题，最终死在了培养皿中，而你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吴森呐！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学习那么多天文知识吗？因为当我们仰望星空思考宇宙的浩瀚无垠时，人类社会的丑恶和仇恨都会显得微不足道。我希望，当你了解一切后，不要试图去复仇，当你以顺其自然的方式摆脱阿瑞斯的束缚时，你能仰望星空，思考人生和宇宙的奥秘，从而忘掉仇恨，放过自己。孩子，不要活在仇恨当中，成为下一个阿瑞斯，好吗？”

皮克当年的遗言在黑刃的大脑里不停地回旋，即将被愤怒冲昏的大脑终于恢复了理智。他依旧保持着期待的音色问道：

“什么样的方法？我们什么时候实施？”

……

老比尔孙女的事结束后的第三天，这对父子俩便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开始了下一步计划。阿瑞斯始终还是有些信不过黑刃的永生方案，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黑刃拿一只黑猩猩做了个实验。他将这只黑猩猩的大脑掏空，在其颅腔内安装了一部适用于黑猩猩身体结构的小型量子通讯中继设备，中继设备的另一头则连接了黑刃的大脑。脑、机、体三者联通的那一刻，黑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他品尝到了久违的空气的味道，尽管这味道中夹杂着黑猩猩的体臭；他睁开黑猩猩的眼睛，凭借红、蓝、绿三种色锥细胞，看见了阔别了十几年的这世界的真彩，尽管这世界的真彩上蒙有一层模糊的薄雾；他凭借黑猩猩稀疏毛发下皮肤上的感觉神经末梢，感觉到了手术台的冰冷，尽管那稀疏的毛发内潜藏着的少量虱子，让他感觉奇痒无比；他感觉到奔涌的血液正在黑猩猩体内四处乱窜，就连生殖器也因这种野性的呼唤而呈现出勃起的状态，尽管他没为此而感到难为情……

黑猩猩在黑刃意识状态下睁开眼睛的时候，阿瑞斯就站在手术台旁边，他关切的问向躺着的黑刃道：

“儿子，是……是你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黑刃此时正沉浸在肉体感知世界的奇妙体验中，尽管这种神奇的体验夹杂着一种跨越种族的不适感。听见阿瑞斯的呼唤，他回过神来，努力地驱使着小脑和皮层神经，试图控制黑猩猩那接近人类的喉咙肌肉、嘴巴和舌头来发声，可站在一旁的阿瑞斯只能听见有节奏的、模糊的轰隆声。

黑刃有些着急了，他利用手术室的音响说道：

“爸爸，这只黑猩猩的喉咙肌肉、嘴巴和舌头没有经受过发声训练，所以我目前没有办法通过他的声道发声。麻烦您把桌子上的笔和纸给它。哦，不。是给我，我证明给您看，我可以控制这只黑猩猩的一切。”

黑猩猩接过阿瑞斯递过来的纸笔，他趴在手术台上，用粗糙且宽大的手掌握住精巧的书写工具，在纸上写道：

爸爸，我是黑刃。

阿瑞斯没等黑猩猩把纸递给自己，就一把抱住他，疯狂地亲吻起来，并像个疯子一样大喊道：

“成功了，儿子！我们成功了！我们离永生，现在就只差一张纸的厚度了！太棒了，我的好儿子！”

……

在黑刃进行黑猩猩实验的这段时间里，他通过覆盖全球的间谍网络，时刻观察着并筛查着符合要求的候选者。因为这次的试验体不需要有过人的战术天赋，阿瑞斯索性没有打破自己在黑刃面前树立的人设，让黑刃按照他自己拟定的需求，筛查合适的受试者。黑刃的要求很温和，被遗弃并患有可被生物机器人治愈疾病的初生男婴。这样的男婴很多，他马上就在拉丁美洲一家贫民窟的医院内找到了合适的受试者。

当黑刃的机械义体将这名男婴抱回庄园的时候，阿瑞斯看着这名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孩儿，贪婪的问黑刃：

“我的好儿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经过一周的训练，黑刃的黑猩猩义体，此时已经能够熟练地发声讲话了。他穿着宽大的牛仔裤和黑色T恤，望着机械义体怀中的婴儿，说道：

“先将他幼小的大脑取出，放在培养皿中慢慢等他长大，让他从婴儿开始，接受自己只剩一颗大脑的事实。同步把他身体的白血病治好，在营养液内，将他的身体年龄养到12岁的程度。然后，通过量子通讯中继设备，将我的大脑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之后我将按照当年乔克叔叔培养我那样培养他。”

黑刃故意将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尽量让阿瑞斯感到无法拒绝。他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就越能激起阿瑞斯这只恶魔的占有欲。果不其然，他的好爸爸发话了，说道：

“我的好儿子，瞧你这幅黑猩猩的身体，上周的手术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这次，就让爸爸带你吃苦，做这次实验好了。”

至此，黑刃复仇的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全部铺设完毕，他用黑猩猩义体的眼睛望向阿瑞斯，做出了鄙视和憎恨的表情，而他的好爸爸却自负的将这怪异的黑猩猩的表情理解成了感恩。

黑刃说道：

“谢谢爸爸！我们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

阿瑞斯臆想到他将来将要以这孩子的身体，身披油画中希腊众神的白纱，手握拥有无穷力量的创世之剑，在阳光下走出囚禁了他大半辈子的庄园，登顶人类权力的巅峰，便脱口道：

“你叫黑刃，就叫他白刃吧！”

①生化体的重塑：通过胚胎干细胞的培养，克隆出吴森的身体，还原其本该有的人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