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礼(三)233(2 / 2)

很快寨里又开始杀鸡捞鱼蒸腊肉,炊烟袅袅,热气腾腾。崔律狠狠心又从床下挖出“最后”两坛松液酒来招待这位出手阔绰的吴真人。

桌上众人频频向这位神仙真人敬酒,一连近十碗酒下肚,吴真人再也装不了现了原形,一会搭着王诚的肩膀称兄道弟,一会儿揪着崔律的胡子骂他不是实在人,连碗里的酒都喝不净,一会儿给吴庆看手相卜姻缘,一会儿又捉一只蛐蛐与吕俊才八岁的大儿子决一雌雄。

十余年基本不与人交往,一朝入世便如此生龙活虎。程柏蘅见师父如同小孩子般玩得痛快也替他高兴,可又觉得在如此热闹情景之中,自己心中却空空如也,等喧闹消散,只有孤独如影随形。她不由出了屋子坐在潭边大石上托腮仰望着星空,深深吸入月下清凉湿润的空气,又缓缓吐出。

“一笑随缘化作烟,红尘难得是清闲。”程柏蘅转头望去,水雾之中一叶扁舟轻轻破水而来,一位男子负手立于舟中,轻吟:“远山寒烟水云间,奇志豪情亦枉然。”之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嗟叹。

程柏蘅被这一声叹息逗笑了,道“五哥喝得不多吗,哪里来的这么多感叹?”

郑辰琮也装不下去了,笑着执起船桨轻拨几下便来到程柏蘅身前的浅水处,伸手道:“今日特来邀阿蘅月下泛舟游湖。”

程柏蘅扶着他的手臂上了舟,这舟虽小但也很稳,她坐好后道:“明明是游这个小水潭好吧?原来这里没见有船啊,这小舟是新做的吧,上面还有一股好闻的杉木香味呢。”

郑辰琮道:“正是。那天你不是说要进潭中捉鱼吗,这潭水极是寒凉,我可不敢再让你踏进一步了。这几日你总是不在寨里,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在山里砍了一株两人合抱粗的云杉,吴庆大哥找出他做木匠的全套工具,教我画样子,再一点点将中间抠空,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做成的。阿蘅,你看我做的怎么样?”

程柏蘅摸着还有些粗糙的舟沿,笑道:“不错,不错!原来五哥还有当木匠的天份呢。”

听到夸奖郑辰琮倒有些不好意思,道:“应该再打磨几遍的,可实在等不了那么久就上漆了,藏在瀑布那边的大树后头等着阴干呢,今天见你出来这才早早让它下水了。阿蘅,我想好了,郑景儒的话都是一面之词,是他离间我与太子哥哥的谎言,事实到底怎样还不清楚。阿蘅,等你在这里的事情忙完,咱们一道回午子山,我亲自去问玉葵姑姑我的身世。玉葵姑姑不会骗我,她一定会对我说真话的。不管我是不是先帝的儿子,我都要去向太子哥哥和未央说清楚,要是太子哥哥还认我这个弟弟,未央若还愿意嫁给我,我便依诺娶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如果她不愿意,阿蘅,你就不能再躲了,乖乖嫁给我,咱们一道跃马扬鞭走天下。”

程柏蘅突然心里有点酸酸的,她仰起下巴道:“五哥,你自己想开了就好。你成婚之后,我若见到有中意的青年才俊,我便嫁给他。若遇有不到中意的,以我的本事也能过活得很好。到时候我们离得远远的,各自安好再不牵挂了。”

听此语郑辰琮胸中一窒,良幽幽道:“都怪我那时候看不清自己的心,没有拒绝那份婚约,也不会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他心中复杂无比,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矛盾之中。他若是郑景儒的儿子,新皇郑辰理应该不会再认这个自己弟弟,袁未央也不会嫁给自己,唯一的好处就是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心上人在一起了。可若他不是郑景儒的儿子,郑辰理仍是自己长兄,而自己却是要依诺娶袁未央。到底哪个结果才是自己想要的呢?

吴明宽虽是酒量奇高,可架不住大伙热情地劝酒,松液酒喝完了换了杂粮酒,老烧喝完了又换了吴庆为自己的婚事备下的王香老烧,他又是来者不拒,当然也不屑于使诈解酒,最终他是被大伙抬着进了房间的。在醉倒之前,他紧紧搂着王诚的脖子不放,嘴里不停念叨:“十年不识王兄弟,今朝尽醉两心知。王兄弟,原来你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早知道……”

一同饮酒的男人瞧不出什么来,要那些没饮酒的妇人却面面相觑,眼前这个大着舌头满嘴酒话如同自家臭男人一般的醉汉,还是那个仙风道骨的周真人周神仙吗?

第二日日头已高,大灶那边早已烙好了大饼,煮好了菜粥,玄丰却一直还没出屋来。程柏蘅去敲了三遍门都没有应声,无奈叫来王诚推门进屋,只见床上被褥整整齐齐,若不是还残留着酒味,竟似没人住过的样子。程柏蘅赶紧攀上崖洞,崖洞中响着她呼唤师傅的回音,那吊床还在随着穿进洞内的风轻轻摇动着。她来到洞口远远望向朝西的方向,仿佛看到阳光下一位手拄藤杖身披青袍的老道乐呵呵地朝前走着,她感到一阵高兴又一阵鼻酸,心中默念:“师父一路保重,我会去永乐宫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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