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在死者的嘴巴里”

“纸上具体写的什么?”

“非常非常简单的六个字,李成飞是凶手。”

“我想你们一定做过笔迹鉴定了?”

“当然,我们连夜去到死者家中拿到了他的一些笔记,用这些笔记和信上的字进行比对,我们可以肯定这几个字一定是出自死者之手,因为死者是位医生,他的笔迹非常特殊,带有医生独特的字体,这种字体在短时间内很难模仿,而根据别墅里四人的证词,你们七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说在这里面不可能有人事先去练习医生的字体,并将其嫁祸给李成飞。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李成飞敲在医生头上的那一棍并没有一击致命,而只是让医生重伤昏迷,而在医生短暂醒来的过程中在纸条上留下了足以把这个杀人凶手李成飞送上断头台的决定性证据。顺便说一下,医生是被人或者说是被李成飞用一根棒球棍敲打头部致死的,那根棒球棍被凶手遗留在了案发现场,现场除了那根棒球棍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我们正在试图提取棒球棍上面的指纹,不过我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能被凶手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凶器必然是已经经过处理的,不过没关系,有死者嘴巴里亲手写的纸条,足以让这个凶手的后半生都待在监狱里,要是法官不心慈手软的话,毫无疑问,他会上断头台。”

“你是说现场除了那根棒球棍以外再没有发现其它什么东西了?”洛森忽视掉警督的长篇大论,而询问起这么一个小问题

“是的”警督给了肯定的回答

“笔呢?”

“笔?什么笔?”冯立霆警督奇怪的问

“既然你十分确定是医生写了这张纸条,那么写这张纸条需要两样东西:一个是纸一个是笔,既然纸张在医生嘴里,那笔呢?”

“哦,原来你问的是这个,笔在医生的衬衫口袋里,他的裤兜里还有个小笔记本,那半页纸正是从这个小笔记本里撕下来的。”

“衬衫口袋?裤兜?这就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杨林连忙插嘴,以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你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你会在写完字后还大费周章的把笔放进衬衫口袋,把笔记本放进裤兜里吗?”杨林设身处地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洛森又接着说“更何况,如果我是死者,在那种随时会丧命的情况下,直接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名字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么麻烦的动作呢?”

“洛森,我们警察并不是傻瓜,你说的我们也考虑过,我们认为死者之所以没有把凶手的名字写在地上,很可能是因为死者考虑到凶手会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或者他怕凶手又折回来发现他写的血字,如果那样的话死者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把笔和笔记本都原原本本的放在衣服口袋和裤兜里,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凶手看出他用过笔记本,而且还在上面写上了他的名字。”

“警督先生,我无法否认你这个推理确实有其合理性,甚至不得不承认它合乎逻辑,然而我依旧认为它很可能不是一个正确的解释,甚至离正确的答案相去甚远,这只不过是你们警方为了自欺欺人而强加的一种逻辑。这个逻辑最大的矛盾在于:一个濒死之人是不是真会如你们警方所说的那样,在即将死亡之际依旧思虑的如此周全,不仅考虑到凶手会不会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甚至还考虑到凶手会注意到他的笔是不是放在了衬衫口袋里,扪心自问,如果我处在随时会死去的境地里,绝对难以想到如此细节的地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发现我尸体的人留下些线索来指认那个杀害我的凶手。更何况,即便警方的推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成立,但把指认凶手的纸条放在嘴巴里依旧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可思议?”

“按照警方的观点,医生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不让凶手发现有这张指证他的纸条存在,所以才大费周章的把笔和笔记本原原本本的放在口袋里,按常理来说做到这一步以后纸条并不需要费尽心机藏匿,只需要塞在口袋就可以了,因为死者前面所做的一切已经给凶手营造了当即死亡绝不可能留下线索的假象,也就是说相当于死者排除了凶手对他进行搜查的可能,如果死者做的谨慎一点,那也只需要夹在笔记本里或者直接放在自己的内衣里,根本不必处心积虑的放在嘴巴里,既然已经藏在嘴巴里了,又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把笔和笔记本放回口袋呢?就好像一桩谋杀案原本已经是密室了,却还要再多设置一重密室,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更何况,嘴巴里的唾液对于死者拼死守护的纸条来说不也是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吗?”

“人死后所有的身体机能全部停止活动,嘴巴里也不会再分泌唾液,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半页纸条能完好从医生嘴里取出的原因。他是医生,这种常识我相信他一定知道。”

“我不否认医生知道这点,但这样做还是有风险不是吗?医生前面考虑的如此周到,却把风险留在了最后一步,这不符合常理。杨林,你曾经和我说医生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倒在地上的?”洛森突然问向杨林,杨林脑海里满是洛森和冯立霆警督的争论,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洛森和冯立霆警督两人都在等他的回答,于是他赶忙说:

“他是趴在地上的,背部朝上,头偏向右侧,右手放在嘴巴前面,整个人看着有点像‘大’字型。”杨林说完后洛森转头看向冯立霆警督,对警督说到:

“警督先生,你同意杨林所说的吗?”冯立霆警督不知道洛森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耐烦的点点头说

“嗯,和我们记录的基本一致”

“那就更奇怪了,亲爱的冯警督”

“怎么奇怪了?一个人被人砸了后脑勺难道这样的姿势不对吗?”

“不,我说的不是姿势奇怪,而是手,他的手很奇怪”

“手?手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还是依据警方的推理,死者认定凶手会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所以才做出了这一系列奇怪的事,但他的手不应该放在嘴巴附近,要知道嘴巴里有着死者最想隐藏的东西,难道死者的手不应该远离嘴巴吗?这样才能让凶手不产生这方面的联想。可是他的确这样做了,在警方的推论里,死者是一个做事极为细致的人,你说一个做事极为细致的人会犯这样的错误吗?不,我想不会。因此,按照警方的推论来看,死者都在最后一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太奇怪,太奇怪了,警督先生!我认为真相绝不会是警方所说的那样,一定有另外的解答。”

“哼,难道你是想说是凶手把死者的嘴巴扳开,然后把这张纸条放进死者的嘴巴里的?我告诉你,这一点我们早就确认过了,法医的鉴定报告会告诉你,死者的嘴巴绝对没有被人强行扳开过的痕迹。又或者说你还是认为这张纸条是有人模仿的?”

“不,关于这一点,我与警方的看法相同,这张纸条确实是死者写的”

“那也就是说你承认李成飞是凶手了?你承认医生是李成飞杀的了?”

“不,我并没有这么说”

“呵呵”冯立霆警督登时被气笑了,他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走来走去,最终还是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冲着洛森大声说“天呐!天呐!我是和一个什么样的傻瓜蛋在这里说话,亏我还认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说出来的话这么愚蠢,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和你争论,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洛森,你要么承认这点,要么不承认这点,要么是要么否,你却在这二者之间反复无常,要么是这样,要么不是这样,你却永远在这里模棱两可,你的意思是说医生在被人敲了一下后脑勺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大白痴,连是谁袭击他都分辨不出来了,于是他随手在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大声说‘啊!让无能的警察发疯去吧’,你难道是想这么告诉我吗?你难道是想告诉我警察被一个死掉的白痴牵着鼻子走吗?你难道是想这么说吗?告诉我,洛森,你是打算告诉我这些吗?”

“先冷静下来,不要带着这么激动的情绪谈话,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怎么能不激动,听着你那白痴一样的话我怎么还能冷静!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天呐洛森,天知道我有多么厌恶你说话只说一半的德性,要是我现在身上带着配枪的话,我一定给你这个小脑袋瓜来上一切,让它碎成两半,好让我去里面找找剩下一半没说的话藏在哪里。你瞧,洛森,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可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警督先生,我并不否认我这日渐衰老的脑袋瓜里还储存了点智慧,这点智慧在我遇上难题时可以帮上我一点忙,但也仅此而已。我脑海中目前所有的想法都只是一种猜想,而不是可以直接用的完全准确的答案,它就如同物理学上的猜想需要经过验证一样,通过验证的猜想才能供人使用和参考,否则就是害人害己。即使世界上最聪明的侦探也不敢说自己的猜想一定百分百正确,如果有人这么说了,那他他一定就是一个傻瓜,你瞧,警督先生,我并不想成为一个傻瓜蛋一样的人物,所以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验证它是不是真的正确,而在没有验证它一定正确之前就将它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的宣扬,是很不明智的,如果一旦错误,更是有损于侦探的名誉,所以还请你原谅,在猜想没成为答案之前,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是对的,又或许我两都是错误的,一个侦探,尤其是一个聪明的侦探,不能自己走入歧途之后还把别人也带到这条错误的道路上来,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很糟糕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警督先生,是的,不会等太久。”最终,洛森以极其温和的语气平息了警督的怒火,让警督心甘情愿的又坐了下来讲起第二个案子。

“好吧,洛森,既然你说的这么诚恳,那我也愿意等等,多给你一点时间去进行所谓的验证,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洛森十分自信的点头表示答应,随后又问起冯立霆警督第二个案子。

“第二起案子,也就是杜翔龙被杀的这起案子确实十分离奇,离奇到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向你们讲起这件案子”冯立霆警督稍微组织了一下词汇后接着说“当时我们赶到星湖别墅的时候,杜翔龙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是被一把匕首近距离刺中了心脏而死的,他的死亡地点就是别墅门口,没有被人为挪动的痕迹,那把杀死他的匕首还插在他的心脏上,这起案件发生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一开始我以为只需要随便审讯一下就马上能够找到凶手,因为凶手定然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种四个人里找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看上去再简单不过,但当我做笔录时才发现这起案子的离奇之处。”冯立霆警督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然后特意发出两下咳嗽的声音,似乎是在有意提醒洛森他们这个案子真正的高潮到来了,看洛森他们十分配合的摆出认真听他讲话的样子,冯立霆警督这才满意的继续往下讲

“我们将别墅里的四个人进行了分开审讯,但得到的笔录结果却非常令人惊讶,他们四个人都发誓说看见了杜翔龙的死亡,而且可以担保杜翔龙死亡时他身边绝对没有别人,同时他们还保证说杜翔龙死亡时他们四个一起坐在客厅里,绝对没有人在这期间离开。也就是说要么是别墅里的四个人串供,他们合伙杀死了杜翔龙,要么就是杜翔龙被看不见的第五人杀害,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冯立霆警督简短的说完,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洛森,似乎想从洛森的眼神里得到答案。洛森一言不发,只是用他的右手食指有规律的敲着茶几,冯立霆警督等了一两分钟后,像是等得不耐烦又像是被洛森敲茶几的声音给打扰到,于是就试探着问洛森

“洛森,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现在还谈不上什么看法,信息太少了,太少了。杜翔龙倒下的地方离门口有多远?”

“不到一米,我想最多九十厘米。”

“门口离客厅有多远?”

“从门口到客厅的沙发至少超过七米,你要是认为是客厅里坐着的某个人将匕首投了出去,我想说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法医认为那是近距离刺中心脏,通过投掷匕首很难造成那样的伤口,即使可以也需要长时间的反复练习,但我认为客厅里的四个人都没有这种能力。

“别墅的大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是半开还是完全的打开?”

“我进入到别墅的时候门是完全打开的”

“是的,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把门完全打开”洛森说完这句话又陷入到了思考之中,在长达十分钟里他一直在自言自语,突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兴奋的说到

“是的,只能这样才可以。这桩刺杀案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完成,可是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该如何解释四个人的证词呢?不,如果证词可信,即使只有一份证词可信,这个方法也完全行不通,这样并不正确,我肯定搞错了”洛森说着说着原来脸上激动的心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思考和困惑的表情。又十分钟后,洛森终于回过神来,但围绕在脸上的浓雾仍旧没有散去,杨林和冯立霆警督都清楚洛森暂时并没有找到答案,是的,这起案件并没有那么简单。回过神来的洛森冲着冯立霆警督说

“很高兴你带给我这么一桩案子,或许我已经找到了一点思路,但我需要去验证,是的,需要验证,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重新向四位当事人询问案情经过,我相信真相一定就在其中。”

“你有思路了?”冯立霆警督看上去有些惊喜

“至少第一起案子是这样的,而且我可以肯定,两起案子是同一个杀人凶手”冯警督看着自信满满的洛森心里也十分高兴,又开口说

“那第一起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洛森摇摇头,打断了冯立霆警督高兴的情绪,对他意味深长的说

“越为复杂的案子它的解答就越为简单,就好像你要打开一把坚硬的锁一样,用锤子使劲砸只是毫无用处的耗费体力,但如果你找到钥匙就不一样了,你只需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一扭,这把坚固的锁就会被你打开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试试这把钥匙能不能打开第一道锁。冯警督,我想死者应当不抽烟吧?”

“是的,医生从不抽烟”

“啊,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至少在这个案子里面不是。”

“至于第二道锁,是的,别墅里四个人的供词是极为重要的,真相就隐藏在他们看到的事情之中。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又看到了多少?这两点很重要”

“何必再去找他们四个呢?我完全可以把他们的证词给你”冯立霆警督难得大方的说

“不,警督先生,你记录的证词远远不够,因为在这份证词里你连自己要问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我想要问的了,我想要问的是他们那些当时没对你们警察说出来的话,或者他们当时不在意的小事,凶手的破绽就藏在这些小事里,小事里隐藏着细节,而细节会告诉你真相,这点至关重要。”

“哦,好吧,我把他们的地址写给你,允许你代表警方去做一些调查”冯立霆警督说这话时显得十分大度,似乎在为甩掉一个烫手山芋而高兴,而洛森却表现的全然不在意。

“我想杨林一定很乐意陪我走这一趟。”洛森突然对杨林说

“我?”杨林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然后有些不自信的说“我能帮你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呀?”

“有些人明明很重要却总觉得自己不重要,来吧,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一定能帮到我的”洛森十分真诚的对杨林说

“好吧”杨林半是高兴半是不自信的点头同意说

“洛森,你说冯立霆警督这样算不算泄密呀?”杨林看着正在纸上刷刷写四个当事人住址的冯立霆警督,不禁十分疑惑的问洛森

“你们不说就不算泄密”冯立霆警督头也不抬的回答,手里的笔依旧不停的在晃动

“那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呢?”

“那你们两个就是盗取国家机密”冯立霆警督说完把一张纸拍在了杨林的胸口,杨林拿起来一看,这张纸上写着四个当事人的详细地址和电话。给到杨林和洛森两人这张纸后,冯立霆警督就就向两人挥了挥手准备离开,就在他打开房门将要走出去的时候,冯立霆又转过头来说

“哦,对了,你,杨林”正在看徐文佳家庭地址的杨林十分疑惑的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冯立霆警督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杨林看见这股莫名的微笑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坏人做坏事时总要先表现的和善,杨林感觉此时的冯立霆警督正是对应了这句话,果不其然,冯立霆警督微笑着开口:

“今天晚上你来警局做个笔录,晚上来”说完冯立霆警督就笑着离开了,杨林听到这句话非常想来几句脏话,与此同时他感觉站在他身后的洛森也笑出了声,可是当他回头看时洛森又是面无表情的站着,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该死的三级警督,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居然只是为了告诉我让我晚上去做笔录,天哪”杨林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警察。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