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求真16(1 / 2)

窗外,月色朦胧。

侧殿内,明亮的灯火摇曳生辉,大殿内一片寂静,只余下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崔之杰站在高堂之上,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他的目光如炬,扫过众学子,那目光中既有严厉,又带着几分鼓励。被这样的目光扫过的学子们,无一不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火焰。

而阿达在看着崔之杰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这姓崔的,这么喜欢拱火?阿达心中暗骂,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急转心思,思量对策。

这腰牌决计不能交出去!至少在他把博翰楼里外全看个遍之前不能交出去。

崔之杰收回目光,衣袖轻挥,将自己的“爱徒”引到一旁的空桌处,“爱徒”阿达也只能如木偶一般被他“操控”着入了座。

阿达刚一坐下,阿达便感到一阵柔软袭来。他低头一看,只见地上铺着的坐垫并非寻常又硬又扎的水麻编制,而是柔软厚实的锦缎,宛如坐在厚实的棉被上一般。他又伸手触摸那矮腿书桌,金属光泽闪烁,竟是一整块上好的铜铁打造,坚固而沉重。

阿达心中惊叹不已,这词脉院果然非同凡响,连学子们的日常用品都如此奢华,简直是他前世无法想象的。他轻抚桌上铺着的黄绿色麻草纸,那粗糙的触感勾起了一抹忧伤,前世上厕所都看不上的草纸。在这里,却是他高攀不起的奢侈品。

目光移至一旁,整齐摆放的黑色“长棍”吸引了阿达的注意。他好奇地拿起一根仔细端详,指尖传来冰凉而光滑的感觉,轻轻一压,竟有橡胶般的弹性。阿达心中一动,试着用这“长棍”在草纸上划过,只见黑色墨迹瞬间显现,清晰而流畅。他心中震撼不已,这竟然是一支笔!

“真豪啊....”阿达心中赞叹,这词脉院中,仅仅是学生的用物便是阿达这等屁民见都见不到的东西。可想而知,那传说中的大熹的国力有多豪横,这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看着阿达惊讶的举动,崔之杰满意地回到师座前。他面向众学子,目光如炬,缓缓开口道:“今日之试,与往日有异。答对者继续,题数不限,直到最后一人胜出。胜者,博翰楼的腰牌便赠与他。”众学子闻言,眼中炙热光芒更胜。然而,崔之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若是最后无一人胜出,那腰牌便只能收回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惋惜和决绝,但却没有多看阿达一眼。

阿达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心中不知问候了老登父母多少遍。

众学子中,大部分面露凝重之色,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这场比试的严峻。然而,却有几人面露兴奋与淡定,他们无一例外都坐于殿中靠近师座的位置。

而其中一人,自阿达进殿以来只抬头看过一眼,此刻正眯着眼,兴奋地盯着桌上的草纸,手指不停地转着笔杆,好似已经迫不及待。他的面容清秀,但脸上和手指上都有着明显的黑色擦痕,连带衣袖上也满是磨损的痕迹,若在学院外见到,定会被误认为是个挖煤石的杂役。

那长脸男子,面容瘦削,双眼修长,他端正地坐着,显得格外沉稳。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阿达,似乎在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师弟。随后,他缓缓起身,向崔之杰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回荡在大殿之中:“先生,学生听闻这位师弟竟能受先生如此看重,定是有着常人难及的天赋。学生为先生感到由衷的高兴,能与如此天才同窗受教,更是荣幸之至。”

崔之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变成了一抹了然之色。他抬手示意,示意长脸男子继续说下去。

长脸男子得到崔之杰的许可,更加兴奋地继续说道:“既然先生如此看重这位师弟,那我想,寻常的试题,恐怕难以真正展现师弟的才学。”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阿达的期待和赞许

阿达看着这个长了一副鞋拔子脸的家伙,心中冷笑不已。

“真是歪嘴和尚念错经,师徒一个德行!”阿达心中暗自骂道,但脸上却挤出一个谦虚又不失自信的笑容。

那长脸男子见阿达如此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再次向阿达投去一个殷切的笑容后,继续道:“那我想,这寻常题试,定不能展示师弟的天赋之一二。”说着他又向崔之杰行了一礼道:“因此,学生斗胆提议,加大试题的难度,好让我等一同见证师弟的绝世才华!”

崔之杰听到这个提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微微颔首,示意男子继续。

得了师尊的许可,长脸男子心中得意更甚,他转身取来一张草纸,斜身向阿达展示,嘴角噙着一丝戏谑:“师弟,便以这纸为限,诸题皆须一纸演算,你看如何?”说罢,他紧盯着阿达,见其面色复杂,心头更是笃定了几分。

他转首望向崔之杰,见老师亦是点头默许,便不再掩饰脸上的得意,将草纸轻置于桌面,随后袖袍一拂,垂首俯瞰着桌面,似已大局已定一般。

众人闻得长脸男子的提议,反应各异。有崇拜,有苦恼,也有怒目而视的。

唯独那位“挖煤工”,始终未曾抬头,但其眯眯眼中闪烁的兴奋却是不减反增。

崔之杰长袖一挥,朗声道:“这第一题,诸君请听好。”

崔之杰轻挥长袖,朗声道:“诸君听好,这第一题……”他稍作沉吟,缓缓开口,“我大熹一商行,自温都购得火油百罐,每罐价抵一匹布;又购磺石八百方,每方值两匹布。商行欲统一定价出售,且欲使所得之利与本金相等。问诸君,每样货物应以多少匹布定价?”

此题一出,讲堂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众学子纷纷取出纸笔,开始演算。笔尖在纸上飞舞,低语声、呢喃声交织在大殿中。

然而,在这繁忙之中,却有一人独坐如松,正是阿达。

他并未取笔演算,只是静静地望着桌面,仿佛呆住了一般。

这异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长脸男子的注意。他眉头一挑,心中疑惑:“此题难度在他看来属于中等偏上,但能被老师都看重的算术天才,怎会在如此简单的题目上犹豫不决?”他再观阿达,见其仍是一副茫然模样,只是发呆地看着桌面,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轻蔑与惋惜:“难道这人脑子被打坏了?”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一旁。

只见自己的“挖煤”师兄早已奋笔疾书,在纸上演算开来。

长脸男子见状,心中一惊,连忙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这道题目上。

崔之杰自然也注意到了阿达的异样,他缓步走至阿达身旁,轻声问道:“徒儿,你身体无恙否?”言语中虽有关切之意,但语气却平淡如水。

“爱徒”阿达闻言一惊,忙抬头示意自己无碍,随后迅速抓起笔在草纸上书写起来。崔之杰见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然而,阿达之所以未动笔演算,并非因身体不适或头脑迟钝。而是,

下意识觉得,这种题根本没有演算的必要啊!

“这不就是个小学生都会的应用题吗?还用得着演算啊?”阿达在心中不由地凡尔赛起来。

他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大喊。“都别算了小屁孩们!你们都不是那个!”但显然他此刻不能太过张扬,万一引得崔老登过于关注他,可能会让他之后的行动不受控制,毕竟他是个冒名顶替的。

于是,阿达只能抓起笔在纸上开始演算,做起样子。

过了半晌,第一个得出答案的,不出意外长脸男子率先得出题解,紧随其后的正是“挖煤”师兄。

而阿达,有意的控制了自己的时间,让自己徘徊在第五名左右,这让他有了一种当棋手的高深莫测之感。

随着崔之杰抛出三道难题,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学子们的草纸之上,字迹如群蚁排衙,密密麻麻,几乎连一丝空隙都未曾留下,甚至有人不得不在袖袍之上继续书写。

直到了第五道题时,连那自信满满的长脸男子也露出了苦涩之色。他纸上的数字虽工整清晰,却已如群星璀璨般布满了整张纸。此刻,他无奈地放下笔,双眸紧盯着自己的手指,掐算着,额头汗水淋漓,显然已吃力至极。

意外的是,那“挖煤工”只是眉头紧锁,纸上虽然也用早已写满,但明显未显露疲态。

再看我们的阿达同学,他依然保持着最开始的状态,在纸上轻轻书写着。至于写的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不敢把前世的数学公式写上去,因为他没有办法解释,公式如何得来,说自己悟的,更是容易引起他人的猜疑。

但是没有公式,他又不知道如何在纸上写演算步骤....

于是,他只能随意写下几个关键数字,装作在认真演算的样子。

“唉~~数学好难啊。”阿达心中轻叹,眉头紧锁,此刻的他表里如一的苦恼着。

师座之后,崔之杰闭目养神,坐于那幅巨画之下,神态安详,似在沉思。偶尔睁开双目,扫过离他最近的几位“尖子生”,目光深邃,难以捉摸。

半晌之后,崔之杰察觉到长脸学子脸上的迷惘,又见那“挖煤工”欢喜地放下笔,最后目光落在“爱徒”阿达那“始终如一”的身影上。

便知结果已定,遂缓缓起身。

众学子见老师起身,皆脸含愧色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崔之杰不疾不徐地走到长脸学子面前,那长脸学长见状,急忙起身作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先生,弟子愚钝,愧对先生教诲。”

然而,崔之杰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拍了下长脸学子的肩头,示意他坐下。

老师的无言,让他更加羞愧难当,面红耳赤,一时间竟抬不起头来。

随后,崔之杰缓步走向了那“挖煤工”,众人的视线也随之移动。

只见先生拿起“挖煤工”的草纸,略一浏览,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赞赏的神色。

这顿时引起大家的窃窃私语。

“孟甘学长果然名不虚传,算术造诣深不可测!”

“是啊,孟甘学长在算术一道上的天赋,就连娜日学姐和孟长学长都自愧不如。”

“我看那人,定是比不了孟甘学长的。”

“是极,是极!”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崔之杰如闲庭信步般,逐一浏览了最前排几位学子的草纸。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他们的表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阿达的身上。

阿达抬头迎上崔之杰那看似慈祥的笑容。他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躬身将手中的草纸递向崔之杰。

崔之杰接过草纸,初时只是随意一瞥,但随后他的笑容突然凝固,疑惑与讶然之情渐渐浮现在脸上。紧接着,那疑惑与讶然又化作了惊喜。

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花。只因这些表情,每一种都很少在先生脸上看到,今天竟然一次性看了个够!

“那人竟然真的算出来了?”

“奇怪,即便是算出来了,先生也不至于如此反应吧?”

“难道孟甘学长算错了?他的才是正解?”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议论声此起彼伏,从最初的窃窃私语渐渐演变为沸腾的声浪,回荡在大殿之中。孟甘和孟长两位学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异样的气氛,他们的目光或疑惑或震惊地投向崔之杰和阿达。

阿达被众人如此盯着,心中虽然有着三十多岁的沉稳,但此刻也不禁感到一丝紧张。

“写的这么乱,这老登能看出来什么?搞什么飞机!”他抬头想要窥探崔之杰的表情,却被草纸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出声询问时,只听“哗”的一声,崔之杰猛地折起了草纸。这一举动也顿时让殿中的嘈杂之声瞬间平息。

没了草纸的阻碍,阿达迎上了崔之杰那饱含慈爱和满意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崔之杰凝视了自己的“爱徒”片刻,随后转身,手中捏着阿达的草纸,步履沉稳地走回师座之前。

只见他他将那张草纸在众人眼前轻轻晃动,随后朗声道:“看到了吗?”

这一问,顿时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张平平无奇的纸上。竭力在纸面上寻找着不同寻常的痕迹。

阿达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暗自紧张:“这么乱能看出来什么花啊....难道是我的字迹过于老练?”

的确,阿达的字写得老辣至极,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即便是常与文字打交道的崔之杰,也差点没能认出。不知情者,恐怕会误以为这人在纸上画了什么禁忌的图腾!

就在阿达满心疑惑之际,他察觉到四周那些被视为“尖子生”的同学们纷纷转头向他投来惊讶而钦佩的目光。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字迹是否真的蕴含着某种他未曾察觉的美感。

“以前老妈总说我的字像狗爬,现在看只是她审美不行。”阿达心中暗自得意,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然而,正当阿达沾沾自喜之际,崔之杰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冷水浇头:“虽然阿尔巴的字,有些许......难以入目....”

“先生谬....啊?“阿达脱口而出,却猛然意识到话中的含义,呆呆地看着崔之杰。只听师父继续说道:“但他仅以寥寥几个数字便能推演出所有题目,这份心算天赋,确实让为师感到欣慰。”

此刻,阿达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疏忽并非在于字迹,而是在于演算的方式。

众人演算时都竭尽所能将字写小,以充分利用演算纸的空间。每个人的演算纸都如同被墨水浸染过一般。

而阿达的草纸却大不相同,字迹虽丑但出奇地大,几乎不考虑空间利用。这恰恰证明了他的心算能力远远超出众人。

随着崔之杰将演算纸轻轻放回桌面,孟长看向阿达的目光中那丝丝嫉妒与不甘交织成一片阴霾,仿佛要吞噬周围所有的光亮。而孟甘的眼中则只有纯粹的惊讶与羡慕。

而正当阿达心中稍安,以为一切已尘埃落定时,

变故突生。

崔之杰原本挂着慈祥的脸庞突然之间变得深沉起来,仿佛一片乌云遮住了明亮的月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天赋虽佳,然而,读书之道漫漫,仍需脚踏实地,不可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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