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如期而至73(1 / 2)

南方山泽多,藏身之处多,故响马也多,但裴靖未曾料到响马竟如此猖獗,数日之内连遭四五次打劫。

文御不会过日子,居然打算施舍些过路费给这些打家劫舍的惯犯。

裴靖觉得他有病,哪有纵容响马抢劫的,附近的响马若知有此“善举”,以后还得了?

文御本是担心她打不过,才想花钱买平安,谁能想到抢劫的反被抢,越往前走钱越多,于是打消了花钱的念头,反而劝裴靖不要打劫。

“从前以为以一敌数十是夸大之词,没想到竟是谦逊之说。”文御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笑眯眯地看着裴靖蹲在溪边洗帕子,他捡起干干净净的万劫龙雀,按着机关分开又合上,看看花纹又看看别的,兴致勃勃地玩了半天,“好一副运斤成风的本领,万劫龙雀在夫人手里好像活了似的,夫人何止可以一敌数十,我看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

裴靖仔细清洗着指缝里的残血,平静又冷漠地回道,“臣接的多是灭门单。”

“原来如此。”文御嗅着刀上残留的血腥气,隐隐有些兴奋,“五郎真是个鬼才,竟能想出这般精巧的机关……李氏也是死在这把刀下的吗?”

“是。”

“那她哭了吗?”

“哭了,太后也哭了。”

裴靖想起今生今世与李英娇见的最后一面,那人娇艳的面容在昏黄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媚嫣然,气质依旧高贵凛然,可脸上却露出了寻常人才有的狰狞表情,破坏了那份难得一见的完美,这令她大失所望。

文御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们可曾骂你?”

“骂臣猪狗不如,不得好死。”李英娇骂得远比这些话难听许多,裴靖不好说出来污了别人的耳朵。

文御听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倏然沉闷下来,他低下头,看着石下淙淙溪流发起呆来,目光空寂,神色怅怃。

裴靖以为他在后悔下令杀死李英娇和李太后等一众后妃,毕竟也曾朝夕相处,不可能没有感情。

“十一娘,”文御忽而低低唤了声,声音里好似有些迟疑和委屈,“你觉得我能坐好这个位置吗?”

“殿下想好便能好。”

“可是……”文御嗫嚅几番,艰涩开口,“可是我怕我斗不过他们。”

他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质疑,这一年的太子生涯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多太深刻,他做成好些事,却失败了更多,每到他沾沾自喜占据上风时,便会立刻被踩入更深的谷底,最后什么都没能抢到,反而将兄弟、父亲和都城一并丢了,自己亦如丧家之犬般逃窜。

“李氏虽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用他们对抗望京豪族应有一战之力,杜氏根基再厚也是朝堂新人,李氏根基再薄也比杜氏干练。”裴靖私以为,就事论事而言,这其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文御运作得当,皇室崛起指日可待,至时朝臣顺从,万民归心,朝廷重归大邺不在话下。

这与文御利用南士对抗外戚的想法异曲同工,不过位置对调了一下,可胜率要比在大邺争斗高出许多。

“我知道,可是……”文御轻轻摩挲着横在膝头的万劫龙雀,有些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不敢说自己已丧失信心,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脆弱无力。

裴靖沉默半晌,憋出一句宽慰的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文御看着裴靖,这人身上有他难以企及且无比渴望的特质,这令他异常羡慕,他垂睫掩住目光中强烈的情绪,幽幽叹气,“但愿如此。”

这段小插曲并未影响二人前往望京的进度,在事先预计的六月末,二人准时进入望京界。

望京夏长雨茂,六七月份炎如火炉,只有半夜和凌晨能爽快些,白天即使是下大雨,地表也总是翻涌着烘炙的热气,需得连续下两三天才能感受到雨季的清新凉爽,但随之而来的便又是持久不散的潮湿黏腻。

文御坐在茶棚里歇凉,裴靖顶着大太阳站在官道旁偷偷观察城门附近的情况。

得知朝廷要搬过来,望京城加紧了警备,先前每个门洞下只有两名懒散的监门,现在至少有四个,多的甚至八人。

望京的浮华奢靡引来的浮逃户如过江之鲫,来往商户手里漏下来的残渣也足够他们过活,长此以往遂成附骨之疽,但如今西门和北门外的浮逃户已清理得干干净净,护城河岸和吊桥上唯有衣衫整齐的路人,完全不见乞儿与浪子。

进出城也检查得异常严格,尤以商队为甚,进门前每件货物都要翻个底朝天,商队主事还要接受监门盘问,耗时甚长,北侧广远、广政门和西侧明光、白兽门外聚着长龙,等待入城的队伍绵延官道十数里地,一眼望不到头。

二人先前从北门绕到西门又绕到南门,结果到处都是排队等待进城的人群,文御稍等片刻便有些中暑的感觉,只好先去道旁茶摊上歇脚等一等。

“听说望京城和大邺城布局一模一样,连城中各处命名也一模一样,是真是假?”文御从未来过望京城。

“是,独县治不同,大邺为千秋万年,望京为长安咸宁。”

“此处为何不同?”

“原县治便是此名,文献皇后心慈,顾念当地百姓桑梓之情,便未曾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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