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羽 昼夜(1 / 2)

虽然来市里生活已经一年有余,但我还是没有习惯这里凄冷空明的夜晚,我缓缓踱着步,在回家的路上孑孓而行,路两边的小吃档口还不愿熄灯,各怀心事的路人不断与我擦肩而过,不远处的居民楼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残月当空,云散千里,我停下脚步,微闭着眼小口呼吸着,凉爽干净的夜风似乎和青舒山脚下小镇里吹过的没有什么不同。

日月亘古不变,人却不可一成不变。

残缺了几个笔画的小区招牌在下个路口处暗淡地亮着,晚秋将至,气温明显低了,身边的行人也默契地拉上衣领缩起脖子和我一同站在红绿灯下。

灯光由黄转绿,我加紧脚步,随着人流向对面走,从灯火闪耀的街道走进亮着几盏微黄路灯的栖身地。

她大概已经睡了吧,我轻轻关上房门,揿亮了桌上的台灯。

“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我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伏身对着墙角的佛像再一拜。

可惜人生实苦,唯有自渡。

那天上午,在风闻姜老师被一个陌生人跟踪至家门口的事后,我立刻反应过来,是他。

可能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姜老师那天的状态很低迷,半节课都交由我们自习。放学前,我犹豫再三,并没有选择告诉她真相。走出校门后,我找到一家较远的小卖部给他打去电话,低声问他这么做的理由,他给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答复,理由是仅仅想当面确认姜老师是否和我曾经就读的学校里的老师是同一类人,我还来不及质问他为何要做出惊吓之举的缘由时,他已不声不响地挂断了电话。

今天,我再次见到了他。

我斜挎着背包,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校门,在转过第三个街角后,一声低沉的声音忽地传入耳畔,我循声回头望,他正站在几步外一家小吃店的招牌下盯着我。泛白的牛仔裤、鸭舌帽、一件浅黄色的毛线外套,混迹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前几次见到他时那意气风发的气质已全无踪影。

我左右顾了几眼,确认没有熟悉的身影后,迈步过去压低声音问:“怎么突然找我?”

“你没有手机,我不能每次都让她转告你。”他转过身撩开门帘,问老板点了两份盖浇饭,随后用眼神示意我也进去。

“有事?”我看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桌子,忍不住问。

“你母亲现在身体怎么样?”他没接我的话。

“不太好,头疼的频率增加了,看起来好像更虚弱。”

“既然这样。”他睨我一眼,“上次我说的,你还没有考虑好?”

“容我再想想……”

“你前阵子,被冯泽安打进医院了?”他话锋一转。

那个傍晚又在我脑中回放,视线里的夕阳被汩汩淌下的鲜血染成一片猩红,渐渐模糊的意识仿佛再度席卷过来。我摆了摆手:“现在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地说,“侯青和杨秀珂都去过医院找过你母亲,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然后呢?”

“你应该知道他们去找你母亲的意图。”他没等我回答便直接给出答案,“你觉得他们达成了和解,学校会负责所有医药费,而冯朝阳会再提供一笔赔付金,对吧?”

“不然呢?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有些困惑,“难道他们那时不是来谈这个的?”

他没说话,只是从筷筒里抽出一双递给我,接着又低头擦拭自己的那双木筷。

“他们确实是抱着那个目的去的,”他开口道,“冯朝阳要求你母亲收下赔偿款,要求你母亲都当作任何事都没发生过。据我所知,那是笔不小的数目。”

“我能理解。”我低声说。父亲去世后,家里的光景每况愈下,母亲如果如冯朝阳所愿做出选择,我毫无怨言。

“你母亲拒绝了。”

“拒绝?”我飘忽的视线瞬间凝聚在他脸上,“为什么拒绝?”

“你母亲表示一定会走司法程序,并要求学校公开处理冯泽安,给他一个应得的处分。”他说,“钱和道歉,你母亲都不要。”

我瞬间陷入深深的震惊中不能自已,没想到记忆里怯弱温柔了一辈子的母亲竟如此强硬。片刻后,我终于回过神来,嗫嚅着问:“我不记得冯泽安有被处分,那件事似乎被冷处理了。”

“没错,成大最终没有理会你母亲的要求。”他轻叹一声,“你母亲也确实向上反映了。”

“结果呢?”我急切地问,印象中母亲完全没向我提及过此事,“后来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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