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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当然不会允许蛟龙逃出孵化场,那东西富集了越来越多的基因,是他们要为海眼献上的祭品。

“因为很美啊!像是被猎犬们包围的雌鹿。她的每一次流血每一次受伤都是美的,连猎人都舍不得扣动扳机。”

麦卡伦先生的双目微微迷离,他在血雨腥风中饮酒,玩弄生命如草芥,自己却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

一支棒球棒狠狠地砸在瑞吉蕾芙的后背上,她痛得哼了一声,抬脚把那家伙踹出好几米去。下一刻一根横扫过来的铁链就缠住了她的腰,身高超过两米的男子猛地发力想把瑞吉蕾芙拉向自己。瑞吉蕾芙抽出了捆在腿上的克力士,削断了他的手指。克力士和皮鞘都是她从赫尔薇尔那里缴获的,行走江湖这是比斧枪更方便的武器。她喘息着用斧枪的柄勒住铁链男的喉咙,但刚才那支球棒又一次狠狠地砸在她的背上,她一口血吐在肌肉男的后背上,猛地跺脚,细长的靴跟刺穿了棒球手的脚面。

“楚!楚你他妈的!你醒醒!卡塞尔学院的男人,就是这种水准么?”瑞吉蕾芙的大吼变成了怒骂。

她举步维艰,每上前一步都要洒很多血,既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她伤痕累累,素白的双手沾满鲜血,那支暴力的斧枪也弯成了弓形。靴跟断了,就脱掉靴子光脚踩在结冰的甲板上。

这场角斗从一开始就锁定了结局,角斗士再怎么勇武,最后也会被君王不断放出的野兽折磨致死。

瑞吉蕾芙不傻,知道自己跟麦卡伦先生之间的差距,但她就是要来打这场注定赢不了的仗。

麦卡伦先生早就猜到她会回来,抵达YAMAL号的当晚,他拜会完星之玛利亚之后就去拜会瑞吉蕾芙。进入那间卧室之前他通过隐藏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研究了瑞吉蕾芙很久,瑞吉蕾芙对此一无所知,当时她正在腰间缠着一床碎花的床单,跟着屏幕上的女孩学跳舞。屏幕上的女孩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带领一群跟她同龄的女孩跳操,篮球场边的铁丝网门趴满了看热闹的男孩,漫天黄叶飞舞而下,女孩们的眼神有的温柔有的羞涩,唯有领头的女孩明亮坦荡。每一次落叶遮过她的眼睛,都像是快门闪动,那双眼睛记录着人间。

耶梦加得上一次的“现世”只有区区十几年时间,十几年里她小心地藏匿着自己的行迹,伪装成普通的女孩。但时代不同了,十几年在古代只够画师给她留下几张模糊的肖像画,可如今人类的世界里有无数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藏在人们的手机里、小卖部的监控系统里、甚至受保护鸟类的脚环里,时时刻刻记录着人们的剪影,她也未能逃脱。

当关于她的所有剪影被有心人收集了起来,那个虚构的、名为夏弥的女孩便像是再度活了过来。

跳舞跳累了,瑞吉蕾芙就抱着靠枕蜷缩在沙发里,数以万计的视频资料在她的瞳孔里高速流动,她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短短的二十年人生里,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但她对人际关系的理解是肤浅的。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庭,成长的每一步都靠自己的摸索,她像是一株自由生长的野花,生机勃勃却又张牙舞爪。她的绝大多数逻辑都简单粗暴,对爱情的理解更加浅薄,往往来自船上图书馆里收藏的电影。

对瑞吉蕾芙而言,楚子航和夏弥的视频资料也是一部电影,讲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相互陪伴的时光。

它平淡如水,没有复杂的三角关系也没有什么高光时刻,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水族馆、电影院、摩天轮……图书馆、篮球场、被梧桐树遮盖的老房子。他们在那座城市的街头巷尾擦肩而过,在那个校园的角角落落擦肩而过,女孩的马尾辫扫过男孩的肩膀,就像春花秋叶扫走了时光。

瑞吉蕾芙看进去了,羡慕夏弥的人生,就像库玛丽女神从高处眺望,也会羡慕那些自由自在逛荡在街头的女孩。她是个入戏很深的演员,被自己的角色侵蚀了。与其说她是为了魅惑楚子航而扮作夏弥,不如说她是想成为夏弥,而楚子航只是夏弥这个人设的装饰品。

但她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又能突破什么样的极限?这恰恰是麦卡伦先生感兴趣的课题——人类的内心世界,和意志力的极限。

那么平凡那么卑微的物种,竟然能从龙类的手中夺走了世界,他们的生命有限而短暂,却能在决定牺牲的时候熊熊燃烧起来,放射出连龙王都赞叹的刹那光华。

飞蛾扑火……应该赞美飞蛾的勇气,还是嘲笑飞蛾的愚蠢?

消防斧重重地砸在了瑞吉蕾芙的肩胛骨上,斧枪脱手坠地,接着一根球棒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膝盖上,球棒断开,膝盖骨也发出了清脆的裂响。她终于跪在了结冰的甲板上,矫健的雌鹿耗尽了体力,群狼们一拥而上,有人握着一根末端锋利的钢管想把瑞吉蕾芙钉在甲板上,瑞吉蕾芙回手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大腿。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握着消防斧的人已经站在她的背后,摆出了挥击的姿势。

时间仿佛暂停了一秒,麦卡伦先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瑞吉蕾芙面前,把没喝完的半杯酒随手摔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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