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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都是裂痕。

这些江家的过往在书中没写,江淮雪与他真正相识才不过一周,也不会和他说这种东西。

情况不明朗,季唯洲不方便开口,一时间只剩下寡淡的风声,与在场四人节奏不一的呼吸。

赵弗推开祠堂的大门,推着江添明进去。季唯洲和江淮雪紧随其后,跨越门槛的那一刻,赵弗取来一个蒲团,放在了江淮雪的面前。

“大少爷,跪。”他神色庄重,慢慢退回江添明身边。

江淮雪慢慢松开季唯洲的手,有些狼狈地跪下。

堂内燃起粗壮的蜡烛,蜡油滴落,江添明缓缓开口:“淮雪,你心里有怨。”

江淮雪跪在蒲团上,瞧着状态要比之前好:“并未。”

“你母亲有错,江家也没有苛待她,你要替你母亲记着江家的恩情。”

“是。”

季唯洲抬起头,看着那些黑压压的牌位,一层接一层,密密麻麻直逼藻井横梁,像是一双双眼睛自高向下俯视评判。

“牌位有点太多了吧?”他问621。

这像是从江家的老祖宗开始算起了。

621没回答他,作为新时代的系统,它真没见过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好半晌后,它才支吾出一句话来:“宿主,好像恐怖片。”

季唯洲喃喃:“本就如此。”

江淮雪和江添明不再有任何对话,好似方才江添明说的那几句话足够给江淮雪一点警醒。

信息量并不大,那是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的东西。

“唯洲。”江添明佝偻的身躯倚靠在轮椅里,眼神摇摇晃晃看向那些牌位。

未来他也将在这里受到子孙后代的供奉。尘归尘,土归土,他将在这间祠堂燃尽生命。

季唯洲应道:“啊?”

他的声音有些响,连祠堂里都能冒出回声。

赵弗眉头跳了跳。

“和淮雪结婚,委屈你。”江添明语气很慢,季唯洲一时间没忍住,想到他的专业课老师。

那是个很悠闲自在的老头,饱受学生欢迎,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学评教常年优秀。

虽然季唯洲觉得在这个时候拿他亲爱的老师和江添明相比,有点侮辱他的老师。

“挺好的,不怎么委屈。”季唯洲笑道,“您人还挺好,关心小辈家庭。”

他顿了顿,又反客为主:“老爷子身子还好吧?”

赵弗心下一紧,正要开口,生怕这小兔崽子又对江添明说方才对他说的忤逆之言。

江添明到没什么变化,点点头应他:“老骨头还能再撑撑。”

季唯洲呆呆应了一声:“那挺不错的,祝您长命百岁。”

倒没大逆不道,但也不中听。

江添明有些像破风箱的声音响了响:“你是个好孩子。”

季唯洲摆了摆手:“您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

他环视祠堂内的牌位,冷不丁又开口对江添明说:“这儿人挺多的。”

这回连江添明眉头也跟着跳了跳。江淮雪扬起头,眼神很茫然。

季唯洲在他眼里一向是个没法预测的家伙,他的行动路径与发言路径都在预料之外,话题跳跃性很强,压根没法做好准备,只能临场反应。

阴森的环境因他这句话变得更加死气沉沉,江添明笑了声,道:“你和我们江家有缘,老祖宗也都乐意来瞧你一眼。”

季唯洲抓了抓头发,诚恳道:“那倒不用了,我是持无神论的唯物主义战士,不太信这个。”

他可是马哲毛概一节课都没翘过走神的人!

江淮雪嘴角抽了抽,忽然感觉发冷的身子也暖和不少。

听完季唯洲的话,621懵道:“你觉不觉得,我是已经超出你信仰的存在?”

季唯洲无所谓道:“随口一说。主要是祖宗这事儿我自家的都不信,我还信他们江家的啊。”

621无语凝噎。

季家和元家,真是出了个大孝子。

“哦再补充一句,我爸以前把我高祖父的牌位撞碎了。”季唯洲讲起他爸的糗事,嘴巴不带停,“据说后来他感冒发烧三天,然后被我妈一脚踢出了爱情的火花,天降姻缘。”

621心想他老季家的祖宗人还怪好,他老爹都闯出这种祸,还能有段和和美美的姻缘,当真是为子孙后代着想,以庇护后代为己任了,想必生前也是个和蔼的老人。

“老季家祖宗人还挺好的,老江家就不知道了。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季唯洲随口说道,丝毫没有“对子骂父则是无礼”的想法。

江添明显然被季唯洲这不太按套路也听不懂潜台词的耿直做派讶异到了。

江淮雪和季唯洲的婚事,是他出言才彻底定下的。季家原先也要败落,但季唯洲那个私生子大哥季唯寒是个有脑子的,硬是把季家撑了起来。

季家想和江家合作,江家正巧准备处理江淮雪,一桩婚事来的巧,不用双方当事人同意,两人就成了婚。

算来算去,这也是江添明第一次见到季唯洲。

他底下的人告诉他季家这个小儿子狡猾虚伪,善妒贪婪,又极其记恨自己的大哥。

今日一见,却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赵弗推动他的轮椅,让他正面对视季唯洲。

浮于表面的东西总归是看不清的,季唯洲扬着一张笑脸看他,全然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江添明回想起他进入江家后的所有举动,又望着这张笑脸,一时间竟觉得季唯洲这人城府极深,素养极高。

连他都看不透。

季唯洲这才多少岁,二十出头!

“唯洲啊。”江添明喊道,季唯洲大声应道:“在呢!”

“你大哥是个好的,你也不差。淮雪脾气不好,你可得好好照顾他。”他就像个关心小辈的普通老人,和蔼地握住了江淮雪的手,与季唯洲的手。

季唯洲表面八风不动,实则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我还有大哥吗?!”

这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告诉他?

“季家的私生子,你出生前他就进季家了,现在是季家的当家人。而且貌似不怎么喜欢你。”621解释。

“不是我,是前夫哥,我是我,前夫哥是前夫哥,请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季唯洲火速开口自证清白,拒绝接受前夫哥的黑锅。

了解情况后,他才反手握住江淮雪的手,不动声色把那只颤抖的手,从干枯长斑的手中牵回来。

紧接着用阳光灿烂的笑容说道:“怎么会呢,我大哥哪哪儿都好,却是个工作狂,压根不关心家庭。我比不上我哥,但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信心的。”

季唯洲拍拍胸脯,比了个手指向他保证:“这个数,我保证让江淮雪的体重涨这么多。一定好好照顾他,让他长命百岁高枕无忧,完美完成您的任务,您就放心吧!我真的很关心家庭。”

江添明正要开口,他一连串碎嘴子攻击就硬是把话堵了回去:“至于脾气差这件事,我还是很有主张的,我可以比他脾气更差,您就放心把您孙子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对他的!”

扯到最后已经变成求爱现场。江淮雪目瞪口呆看着季唯洲,身体与心里的疼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余光瞥见江添明略显难看的脸色,没忍住笑了笑。

真没想到江添明这等老狐狸还有这种时候,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眼见着话题已经扯到如果江淮雪能生孩子,孩子的幼儿园要去哪里,学区房买在哪里比较好,上学的话辅导作业怎么办,江添明再也忍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但季唯洲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问了一句:“您咳嗽啊?”

某个年轻的男大学生现在还在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唱K我切歌的阶段,江添明的一系列暗示与潜台词,季唯洲同学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赵弗当他瞧不起江家,直言怒道:“季少爷,这里是江家祠堂,不是容你撒泼的地方!”

他一声尖利的怒喝震醒了在场的两个年轻人,季唯洲沉默几秒后,正要开口,被江淮雪拦下了。

年轻男人面容平静:“爷爷还有事么?”

江添明低声喃喃着“老了”,又慢慢来到江淮雪面前,低声道:“淮雪,你性子愈发左了。”

“爷爷教训的是。”

“我知你心里有怨,但你母亲实在是犯下弥天大祸,江家容不得她,能容得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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