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枫髓入梦逢前世（2 / 2）

可谁又能轻易放下千古恨呢？他对不起那可怜的女人啊！但是，伊霖……却是她的转世，他该怎么面对她？他真的能完完全全把她当成另一个人么？他还做不到！

但……不能放着她不管啊……

宋茗峪觉得自己矛盾极了，但还是走到伊霖面前。

“喏，红豆酥，补充一下体力。”

一个小小的酥饼躺在他手心，是从枫斋带出来的，恍惚间，伊霖感觉宋茗峪的手和身影与梦中那个男孩重叠了，只是宋茗峪没有那个男孩那样温柔，但……她大概明白为何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怪异，便不吭声了。

吃完酥饼后，他两人便步入梦神大殿。殿中陈设也与平素见过的寺庙差不多，可是……这里供的是一幅画，篇幅巨大，绘着与青溟一般模样的人，但画中的青溟长发束起，青衣广袖，侧脸十分温柔，他手指上托着一只巨大的青鸟，左右有两只蝴蝶，一红一白，整个画面瑰丽宏大，栩栩如生，让人惊艳。

“为何……人们会知道……神的模样？”伊霖看着与青溟本尊别无二致的画，不由喃喃道。

“因为画中的梦神曾造访凡间。”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道突然出现在殿中的侧门处，看起来极为年轻，却面色不善。

“梦神本名叫青溟，乃是西王母座下青鸾，落凡人间，降福世人，请问你们……是游客吗？梦月祭时期，大殿不允许外人来此地。”

“苏羽祭司，您是知道秘密之人，我们便不藏着掖着。”

宋茗峪做了一揖，一挥手，大殿的门关上了。

“我们就不多客套了，苏羽祭司，时间紧迫，未提前请示，多有得罪。”

“原来是茗峪！我们已有十年未见了。”

苏羽看清来人，立马变得极为恭敬。

“我这是在梦中？不然怎么会见到您呢？”

“是的，您已在幻梦之中，请吧，苏羽祭司，我们要引导你去一个地方，且睡下吧。”

什么？明明还是在现实中，宋茗峪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伊霖突然察觉四周弥漫起一股香味，苏羽突然就倒在地上，她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那香有催眠的功效，一转眼间，苏羽已经熟睡了。

宋茗峪将她扶到一边的座椅上，将她的手放在案上，模仿出不小心趴在案上睡着了的样子，然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香炉，竟是开始打起了香篆！？

只见他气定神闲，取下自己的配剑“泠鹊”，不知用什么方法从中取出用来打香篆的工具，又顺便取了一根苏羽的头发，便动作迅速却不慌不忙地开始调香粉、压香灰，不到十分钟，青灰色的小香炉中便出现了一个繁复的符箓，他正准备将木柴点燃以燃香，忽然顿住了。

“忘了提醒你，伊霖，你只有一小时，即在梦中有八个小时，《神弦歌》一共有十八段，你只有一次机会，我不会进去，我要在外界把风，所以全靠你了，一定要尽快找到祭坛。”

说罢，他让伊霖坐在团蒲上，迷烟四起，伊霖渐渐感到意识抽离。

——（以下伊霖已经进入梦境）

她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致已完全不同于方才，此刻她正置身于人山人海中，四周人头攒动，街道两边的小商小贩正卖力吆喝着，推销那些剪纸、木雕、手链……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被众人哄抢。

伊霖静静向前走着，心中牢记着这一行的使命，但还是被路上看到的各种表演吸引，偶尔顿一顿步，与众人一同为那些精彩的杂技、胸口碎大石、喷火龙、舞剑等街头表演叫一声“好”。

茶馆里，戏子歌姬正唱得热闹；街边树下，老人们围成一圈下围棋。象棋，或气定神闲，或急得吹胡子瞪眼；空中吊桥上痴儿怨女正话着幽情，林夕河畔，许多人正放河灯，以祈求平安幸福……

伊霖有些怔愣，这就是梦月祭吗？如此盛大，美好……这还只是庙会，中央祭坛处又会是怎样的盛况呢？她有点明白为何会有峚镇的存在，如果这样纯净的地方遭到世俗的污染，或者如此盛会就此绝迹，可当真是千古之憾，可是……这一切还能持续多久？又有多少绝学已经失传了呢？

“快点快点！神弦舞要开始了！”

“你慢点啦！”

一个小男孩拿着糖葫芦朝着追在后面的女孩，随即那女孩从伊霖身边跑过。是苏羽！伊霖百分百确定那是苏羽的身影，虽然变小了，但模样有五六分相似，于是伊霖就跟着他们，来到了祭坛。

时间刚刚好，伊霖刚到，坛上的祭司就退下了，八位歌女和一位抱着古琴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上祭坛，老者在最中心，八位歌女各立在一个方位，绫罗锦衣，恍若天仙下凡。

“请让一让，请让一让……谢谢，谢谢……”

伊霖已来不及细看广场上的景色，她刚挤到前方，古琴的第一个音流出，《神弦曲》便开始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伊霖也不管苏羽去了哪儿，轻轻阖眼，静静地聆听。

饥鸟啄雪、水龙吟、风送轻云、游鱼摆尾、螳螂捕蝉、孤鹜顾群……

伊霖对记音、通过音来判断指法极有天赋，在青溟的指导下，她在这方面更是出神入化。她自动滤去来自不同方位的鼓声，仔细分辨着古琴的每一个音节，十八段音律结束后，她已将一切都记在脑中，只要去枫斋里将曲谱复刻出来就没问题了。

但是，伊霖睁开眼时，突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个穿着素白罗衫的女孩，本来这装束并不惹眼，但那孩子的身形，乃至一颦一笑，伊霖都太熟悉了。

那是……苏霖苏棠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