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无人接听(1 / 2)

冯小草说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医院里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母亲、哥哥和嫂子,她看到他们那一刻的时候,自己没有哭,只是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是母亲在说话,那颤微的声音,感觉像是一丝发自心底的呼唤。

“要不是你朋友通知我们,我们都还不知道呢,苦了你了。”是嫂子在说话,她说话还是那么快,但也有些悲哀,声调有些压抑。

“妹妹啊,你好点了吗?”是哥哥在说话,哥哥是最疼爱自己的,小时候只要自己哭了,他就不吃不喝一直抱着自己,直到把自己哄好了。

冯小草说自己那时候对这些来自亲人的关怀是无动于衷的,虽然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心里是没有波澜的,她好像对周围失去了感知能力一样,没有丝毫兴趣可言,然后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病床靠着窗户,外面的阳光洒进来,有些刺眼,十二月份的上海,天气并不友好。我呆呆地看着窗外,不言不语,我在努力的回忆,脑子有些断片了,我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母亲缓缓地喂我喝水,水真是生命之源,它流淌进我的身体里,我觉得身体好像一片干涸了很久的大地,在经过春雨的滋养后,满地小草渐渐地开始苏醒了。

我是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甚至对那些苔藓植物,我都感觉很欣喜,我觉得它们不仅给人一种生命力的美感,更让我觉得生活如此温润多彩,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母亲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她说我昏迷了两天了,期间一直迷迷糊糊地说话,也不知道你遭了多少罪啊。看着母亲哭诉,我有些动容,我知道自己终归是父母亲人最放不下的那一部分,我离他们太遥远了,都说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看来是真的不能远嫁啊。

“我要回去了,她醒来了,你们在这里看着吧。”一股子上海腔调传来,虽然看不到人,但隔着人缝也知道那是于松的声音,这音调是该说沉稳呢,还是该说冷漠呢?

“你要走?你把我妹妹弄成这样子,你要走?我们不管,你自己的媳妇,自己照顾。”那是我嫂子的声音。

“什么是我弄成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吃药!”于松强硬而无辜的回答我嫂子。

“你……”我母亲愤怒了。

“让他走。”我虚弱的说,闭上了眼睛:“哥,把门关上吧。”

我知道,我想要关上的不是门。

随后,我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小草,你睡醒啦。”是朋友张丽的声音,“你醒来就好,吓死我了,以后千万别不接电话啊。”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张丽,她断断续续地说:那天早晨我不知道为啥,就是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反复拨打了几遍,你的电话总是关机,于是我就着急了,赶紧打车去你家,敲开门发现于松在家,我问他你在哪里,他说你在睡觉呢,都要上班了,也没见起床。等我来到你的房间,看到你身上的样子,我就觉得不对劲,就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幸亏发现的早。

原来是张丽救了我,我苦笑一下,到头来却是电话和不在身边的朋友救了我,真是讽刺啊,如果我没有电话呢?

“你额头上的伤还有淤青,你的眼睛还是红肿的,你身上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张丽急切地问我,她是我在上海唯一能诉说一切的朋友,她了解我的家庭状况。

我眼睛眨了一下,努了一下嘴唇,我示意她别再继续说了,我不想让母亲伤心,张丽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低下头抚摸着我的手不再说话。

在医院待了三天,我可以下床走动了,母亲就陪着我回到了家,儿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的脑子还是有些断片,被于松痛击的右眼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我的视力从来没有低于2.0,但如今右眼已经是0.5的视力了。身上还是有些痛,我知道那是软组织的瘀伤,要达到恢复正常感觉的状态,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但总体上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只是我内心深处还是恐惧的,我不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否还有安全,尽管母亲陪着我住在这里,但谁能保证于松不再失去理智啊?

惶恐不安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母亲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几乎没有完整的沉睡,嘴里总是胡言乱语,手脚总是东踹西蹬,不知道我又梦到了什么,但有一点我是从没忘记的——我睡觉的时候,我始终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枕头底下。

从医院回来后,不知不觉间我竟养成了一个习惯——手机要一直有足够让我心安的电量,并放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才行,我觉得只有这样,自己的内心里才能稍微平静一点,否则我就会焦躁的坐立不安。

刚回家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精神下地走动,我就一直躺在床上,上海的天气真的是不讨人喜欢,不像北方在这个季节已经有暖烘烘的暖气了,人待在家里都可以穿着短袖,这在上海是不敢想象的,天气是那种刺骨的寒风,不过我觉得这天气的冷,抵不过我心里的冷——遭遇了这场暴力,住在这个家里,我的心里越发觉得冷了。

这还是我们那三餐四季的家吗?我看着每天收拾的这几间屋子。

他喜欢吃红烧肉,我细心跟公司里的本地阿姨请教,同事们都说我烧的一手好红烧。他早晨出门很早,我包了一些馄饨放在冰箱里,早晨煮了给他吃,我觉得暖胃又美味,是家的滋味。他没有耐心带孩子,我早送晚接,陪着孩子完成学习。他的父母很早就因脾气不合分开了,但我仍然尽力在两个老人的身上做一些儿媳妇能做到的事情。

只是过去的那些都已经如落花一般,随流水缓缓飘荡而去,或许那些本来就不曾有过意义吧。

只是我有些不甘心,这是为什么呢?究竟是怎样的命运,让我在婚姻这张卷子上始终没有落笔生花呢?

母亲担心我的身体健康,也忧心我的安全,所以尽管已经是快过年了,她还是坚持陪着我住在上海,每天都变着法的为我和儿子做饭。母亲在做饭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也没有询问,但她做的饭量是包括于松的了,母亲做的是我们做一家四口人的饭菜。只是我自己这刚被洗过的胃有点疼,始终难以摆脱那种无力的感觉,总是吃不了多少东西就有呕吐的感觉,反而是于松吃饭如往日一样,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

冯小草说有一次自己刚喝了一口汤,本来清淡的东西是不会产生刺激的,但她却又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那种难以忍受的干呕,惹得一旁的于松皱起了眉头,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她对于松说:“于松,她是你的老婆,你看她这样难受,能不能给她倒一杯水,拍拍她的后背,帮她缓一下!”正在低着头吃饭的于松,抽动了一下脸,斜视着冯小草说:“哼,看你养的好闺女吧。”

那一刻,冯小草觉得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

从医院刚回家的时候,看着儿子小心翼翼的站在身旁,眼神里流露出不安的神情,让她觉得好心疼,这才几天不见,儿子的小脸枯瘦了许多,不知道他这几天吃的什么、睡的怎样,有没有正常去上学。从儿子上学以来,每天早晨她要喊七八遍,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每个早晨上学都跟抢着赶命一样才能不迟到,晚上回家写作业的时候总是磨磨蹭蹭的,自己没有一个晚上能主动早早写完,几乎都是她拿着小棍在身后拍打着,他才勉强写完。冯小草不知道儿子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陪着儿子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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