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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弋阳脱去斗篷、摘下斗笠,取下面纱露出璀璨玉容。她长相极美,眉眼如画,秀发挽成坠髻,只以一根钗荆固定,虽不施粉黛,也不佩戴任何名贵的饰物,仍妖媚绝伦。她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嫩滑之极,似是吹弹可破。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眼神却宁恬澄澈,令人感觉她非是如外貌般是个狐媚弄情之人,反是庄重自持、恬淡寡欲的女子。

她将斗笠、斗篷交给身旁的侍女,轻声道:“昭节,你就在此侯着。”

侍女昭节颔首应诺。

弋阳随着穆泽修步入流晖亭,两人面对面坐于石凳之上。穆泽修肆无忌惮地望着她,她并没因他的无礼目光感觉到丝毫的不自在,反而恬静自然地欣赏着山崖外的美景。俄顷,弋阳悠悠道:“我最爱来此处清晨观朝霞漫天,黄昏赏落日余晖。没曾想,秋时的午间也能享受到这静谧的片刻。”

穆泽修收起目光,转而望向山崖外,静静地体会她所说的那番意境。

弋阳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泽修,道:“前些日子宫里传信来,说你在衢台遭刺客行刺,可有伤到了?”

穆泽修望向她,柔声道:“无碍,你不必为我担心。”

弋阳垂首,细若蚊音道:“你身边能人众多,又有柳神医在你军中,你自当不会有事。”

穆泽修淡淡地笑了笑,跟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锦盒,递给她,道:“这颗清凉珠是我前几年远征塞外,于赤桓王帐内所得。此珠微带凉意,夏日随身携带可起到清心宁神之效。我本想早些时候就送给你的,没成想这几年战事频繁,被耽搁了。今日终于得空,总算可以交到你手中了。”

弋阳稍稍犹豫了下,从怀中掏出一只青绿锦囊,递给穆泽修,油然道:“往年你一直在北地征战,现今被调往西南,那里蚊虫肆虐,我恐你不习惯,因此做了这只香囊,囊中有特意配制的驱蚊虫的草药,带在身边,可应付一时,药效过后,我再为你另行制作。”

穆泽修接过香囊,细细看着上面绣的片片红叶,顿时昔年丝丝珍贵美好的回忆涌上了心头。

静默良久!

穆泽修忽然道:“十数年前,我路过北海,无意中见到一座临近海边由众山环抱的山谷,谷内四季如春,温暖适宜,是一处绝佳的避世所在。这些年来,我将受伤的士卒,以及年迈的将士迁移至山谷内安享晚年,如今谷内已经颇具规模。”顿了顿,他看着眼前的石桌,犹豫了一阵,道:“弋阳!你可愿与我去那处山谷隐居避世?”

弋阳浑身微颤,她轻抿薄唇,双眼迷离。过了好一阵,这才道:“柔娘和骕儿怎么办?”

穆泽修沉吟片刻后道:“我走后,会由柔娘主管府内一切事务,等骕儿长大成人,他会继承家主之位。”

弋阳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道:“原来你早已谋划好了。”

穆泽修默然不言。

弋阳轻叹一口气,道:“柔娘虽是令尊生前指配给你的,但她生性温婉,又为你育下骕儿,这些年来尽心操持家务,教养骕儿,为你付出良多,你就一点都不怜惜她吗?”顿了顿,“骕儿现年已满十六,按你族中祖制应已行冠礼。然而你时常出征在外,累得他至今还未行冠礼,你这做父亲的可还记挂此事?”

穆泽修似心中不忍,将头撇到一边。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弋阳!”穆泽修打破了平静,他缓缓道:“我原想抛开一切,与你厮守余生,未曾想身后竟有如此多的牵绊。”

“我们本就是身不由己之人。”

“如你肯踏出这一步,我愿舍弃一切,陪你至天涯海角。”

弋阳垂首轻摇,凄声道:“我是不祥之人,余生只能在观中清修,凡尘俗世再与我无缘。”

一缕阳光照进石亭,穆泽修却没感受到丝毫暖意,反而如坠冰窖,冷得刺骨。他轻咳数声,脸色惨白。

弋阳在一旁关切道:“泽修,你还好吗?”

穆泽修闻言,抬头微笑道:“能再次听你唤我一声‘泽修’,已然足矣。”

弋阳有些恍惚,思绪仿佛回到了那段锦瑟年华。

山上的钟声再次响起,两人被重新拉回到现实之中。

弋阳起身,欠身道:“时辰不早了,我需回观中了。”

穆泽修心中不舍,起身唤了声:“弋阳!”

弋阳望了他一眼,眼神飘忽,然而她还是径直领着侍女一起回山上去了。

穆泽修再次回到石亭之中,他双手紧紧攥着香囊,愣愣地看着它,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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