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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选择了一种较为简单的办法来检验他是否爱我。

如果他爱我,他的未来里就必定有我的存在。

我隐晦地试探他对未来的规划。诸如去哪,要做什么或是帮助家里打理家族的事务。

德拉科却闭口不谈。

他只说他很迷茫。

这倒不假。

但他迷茫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其实我已了然。

他懦弱、自私,擅长逃避一切责任。他不会为我停步。

他最后还是会选择放弃我。只是没想到那一天会到来的那么快。

夏天总是充满离别。

当我得知最后一场魁地奇决赛结束的时候大吃一惊(通常举办于六月初)。

我向来没什么时间观念。尤其是变成幽灵后。时间于我而言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德拉科要毕业了。

六月伊始,德拉科不再频繁地与我见面。偶有几次也是找尽各种借口将我打发走。

开始的时候我的情绪无比低落。不过我很快就释然了。

如果命运注定这样的事情将要发生,那就发生好了。既然德拉科注定要离开,那他不论表现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使我有荒谬之感。

我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约会。准确的说,是他叫我去他的寝室陪他睡觉。我感到很意外,因为那是他毕业前的最后一晚。

我的心中生出几分雀跃,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虽然我并不具备人类的躯体)。这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愚蠢的幻觉:或许他有话要对我说。又或者我于他而言要远比我感知到的更为重要。

德拉科在等我。此时的他又变回了孩童。仿佛无人保护的脆弱男孩,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疲于在内心对抗他们那些让自己都嫌恨的东西。

“恭喜你毕业了。”我说。随即在他眼睛里看到一团火焰。一团冷冽、哀郁的火焰。

我的灵魂情不自禁颤抖。我试着接近德拉科,推摇我所缺少并幻想借来的躯体。我必须感受那股从他体内发散的热流,倾听从鼻翼间溢出的气息,关注一颗冰冷的心的跳动。

我期盼着他说点什么,哪怕发出简单的一个音节也好。但他什么也没讲。

“我要睡了。”他避开我的视线,低着头爬到床上。再无言语。

我扯出一个微笑,飘到床角。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的嗓子很干,声音晦涩。我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或许我在胡言乱语也说不定。毕竟整个脑袋都是乱糟糟的,被烦心事所填满。

我不知道自己絮叨了多久才如梦方醒。房间里很静,我慢慢地飘到他的身前。

我不确定德拉科是否睡着了。但至少他闭着眼,表情恬静,呼吸均匀。

一阵痛苦的激流被卷入我内心的漩涡。德拉科即将离开这一不争的事实在我的脑中盘旋。如此冷酷,如此凶恶,错乱着我的神经。

我望着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我急迫地必须变成一样能触碰到的物事,否则他便会离开。我必须变成可被理解之物,否则没有人会理解。如果我不说也不讲,我会孤独。

抽泣中我几近瘫软。

可哭是没有用的。

人们无法理解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他望着我,只看到了他自己。

他注定是要离开的。

如果我开口挽留,宛如一个丧失尊严的乞求者,估计也只会收获些薄情的言辞。倒不如给自己留些体面和幻想。

可无论我如何幻想——他注定是要离开的。

于是,一种看似弥足珍贵的温柔悄悄潜入我被痛苦填满的灵魂,一步步抹去我的意识,令我越来越麻木直到化作大理石般的僵硬。

我无法忍受自己再待下去。于是慌忙起身飘向寝室的门。

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天空迷雾朦胧,月色悠悠,疏懒的寂静笼罩得也更为长久。我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飘荡了一整夜,直至太阳升起才机械地回到拉文克劳的休息室。

格雷背对着我站在高塔的窗前。

“他有跟你说什么吗?”在此之前她已经很久没和我主动说话了。

“没有。”我的声音小的可怜。

“他要离开了对吗?”

我闷哼一声。

“去吧。”

“去哪?去做什么?”

“去找他。”她依旧没有回头。

“我不想去。”我低声说。

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我把“去了能有什么用”这半句咽回肚子里。

“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后悔。当然,去与否由你自己做决定。”格雷留给我一个淡淡的背影便不再说话。

我杵在那儿思考了两分钟,却感到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耳畔似乎已经响起霍格沃茨特快那急不可耐的汽笛声。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道:快一些!否则他就要离开了!

为了避免继续忍受内心的煎熬,我转身踏出休息室的大门。

现在我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型的空洞。我感到一阵寒意。这个洞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我怎么一直没有发觉呢

我一阵恍惚,竟然也飘到德拉科寝室的门口。

我抬手捋了下额前的碎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着寝室的门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是我敲门之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我叹了口气,随即感到这声叹息跟以往的叹息有所不同。它是新奇的,好似从灵魂深处产生的,带有冷冽的边缘。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也许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可让时间倒流。

成千上万个瞬间、小时、日夜。几百万件事,不计其数的行动、尝试、错误、言语和思绪……都会拥有另一种可能,再一次补救的机会。

梅林啊,请听我说,时间也不必倒流太多,每次倒流三十分钟或一个小时就好。

有时,恢弘浩大的事物一一时间、 命运会屈服于小小的讨价还价。

然而我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德拉科还是走了。他带走了他全部的行李,带走了充满耻辱和不快的记忆。还带走了我撕裂成两半的半颗心。

他决绝。没有回头。自然不可能知道我追到城堡的门口。却苦于自己这具丧失躯壳的灵魂困缚于学校而无法离开。

一阵剧痛,彻底的绝望充溢并撕裂了我的心。

其实我已经衰弱不堪,就是再往前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我颓然倒在门前的台阶上。我□□着——极度痛苦地哭了起来。

德拉科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晚降临,我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呆滞的目光死死盯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这样过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只记得待我从可怕而痛苦的痴呆中醒来,月亮即将隐去,欢乐的阳光已经洒满我的阳台。

在这绝望又可怖的夜里我不知想了些什么,也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记得我又是诅咒又是哭泣,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最近一段时间,我和格雷待在一块。并不是伟大的友谊把我们联系在一起,而是因为活着只有两种方式:或者独处,或者有人陪伴。

前者让我感到孤独。我用自己的方式想尽办法排遣寂寞,事实上仍是延续自己的寂寞。

于是我选择了后者。

我发现自己难以忍受的不是千篇一律的苦闷,而在于空泛粗俗。所以几次问答之后,我们便达到了世人所说的坦诚的高度,这样的坦诚不过是轻率而已。

没有什么能满足我,没有什么能抚慰我。一切的一切,不论存在还是不存在都使我深感厌腻。我既不希求灵魂得到救赎,也不想将它丢弃。我欲望自己并不欲望的东西,放弃自己从未放弃的东西。

我偶尔还能回想起德拉科来。但是他的离开所带来的忧愁很快就失去了其最初的意义,而变成了一种历史性的怀念。像是一个多雾的秋天,而这个秋天就是我生命的根本季节。

我在塔楼窗玻璃的昏暗中梦见一片秋光。他消失了,融入熙攘的人群。而跟随他的离开,关于他的那些梦也销声匿迹。我从梦中醒来。秋天的日子很阴沉。雾很淡,温暖而潮湿。有些阴郁,但不吓人,透着无缘无故的单调。我有种说不清的哀愁感觉。时而焦躁混乱。我不知道我的思想将伴我走向何处,也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还剩下什么。

在经历了这场愚蠢的爱情游戏后,为了让我那颗被狠狠伤害了的心有所歇息,我蜷缩进自己的房间里,再度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我身处城堡的一隅。这里太阳无从接近,唯有长夜与书籍陪伴着我。却仍无法抚慰那些很难平息的伤口。

皮皮鬼来找过我。他说他愿意陪在我身边,即便我还忘不掉德拉科。对此我并不排斥。反正——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强。

我惊讶地发现,除了擅长恶作剧,皮皮鬼也很会照顾人。仅仅一个星期,他给予我的关怀比我从德拉科那里得到的全部都多。

或许这样也不错。

我开始试着喜欢皮皮鬼。

先前我总是满脸愁容,他便给我讲趣事,逗的我哈哈大笑。但时间长了,这种消极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说。

“到底怎么了”

“你还爱他,”皮皮鬼回答道,“这个想法让我很害怕,也让我很痛苦。”

“你真奇怪。”我批驳他,“我怎么会爱他不,我已经不爱他了。”

“那你爱我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觉得我对他的爱不过是女性对于关怀和舒适的回应而已。这是一种被动的感情。任何对象都能将之唤起,就好像攀缘植物能在任何树木上生长。这种情感不过是对当下安全感的满意,被人渴望的快乐以及小小的虚荣心作祟。而面对真正的激情,这样的情感则毫无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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