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非常道(1 / 2)

岁除,声声爆竹响,屋内主仆谈兴正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爷没答应吧?”

“自然没有。端砚都能偷卖了,还怎么求娶秦家小姐。”

“阿弥陀佛,合该如此,可莫祸害了好姑娘。老子不务正业,小的偷鸡摸狗,歹竹出歹笋,没一个好东西。之前偷我玉佩,我一继祖母,倒不好伸张。如今亲祖父生气,看他如何开交。”

宋氏祠堂,琳琅满目的荤食摆满供桌,族长宋公正领着阖族男丁祭拜先祖。

拜祭先人的序列中,向来是有宋安平身影的。

但两刻钟前,宋安平的资格被临时取消了,他老子宋幺还得了宋公一顿臭骂。

“有娘生没娘养的蠢货,那端砚本就是为他准备的!官家后人总归有点见识,非寻常物什焉能打动。有了端砚,奉上金银,再请媒人说个天花乱坠,何愁打动不了父心。如今话已递出,东西却没了,还说个球媳妇!”

宋幺转了转眼珠,“端砚歙砚,不分伯仲嘛。”

“呸,不要脸的东西!那是你母亲的陪嫁,哪有你的份儿,何况并不在我手上。”

“爹问她女婿要回来不就成了。”

送出去的东西岂能要回来,混蛋父子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逮住宋幺的耳朵扭了几转,“大的惦记别家东西,小的偷摸别家东西,父子俩一丘之貉,没得救了!”

宋幺嗷嗷直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小石头一旦成婚,保准就变好了。”

“狗还能改得了吃屎!今年祭祖不要去了,省得祖宗气活过来!”

宋安平骂骂咧咧的,不就拿了一块石头吗,比起老太婆捞的,九牛一毛尔,也值得大惊小怪。

不祭拜就不祭拜,谁稀得跪在祠堂受冷。

熟门熟路转头就往主屋遛,预备找点好东西出去换酒吃。

却不料听到继室主仆对话,顿时恨得牙痒痒的。

“我宋家好物,不给我宋家人,给你补贴前头生的女儿呐。后祖母阴狠毒辣,亲祖父不慈不爱,祭拜权都被夺了,继承权还能有吗。八十有余的人,还能有几年好活,不如趁机拿了大头,以弥补我未来损失!”

丑时二刻,宋安平大摇大摆走进祠堂。

“切,装什么孝子贤孙,守个夜都熬不住,这不一个人都没有了。”

将顺来的稀饭咸菜摆上供桌,似模似样点燃三柱香。

上来就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哭道,“老祖宗啊老祖宗,可怜可怜小石头吧。孩儿自幼丧母,随爹不疼娘不爱的父亲艰难度日,从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知过了多少苦日子。好不容易熬到十八,要娶媳妇过日子的,却被狠心继祖母破坏好事,如今不能得偿所愿,眼看幺房就要断绝,这可如何是好呀。”

要说宋安平别的本事没有,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阖族无人能出其右。又因他手脚滑利,本着贼不走空原则,那是走一处祸害一处,深受其害者不计其数。

这不,受害者名单又加了一鬼。

宋家开宗老祖这会儿真高兴哇。

年年大鱼大肉供奉,不是油腻腻就是甜侵侵,吃得整个鬼都不好了。身子一年肥似一年,壮得都要飘不起来,害得老祖不禁开始怀疑鬼生。想当年他也是老百姓口中的美将军,如今却是地府丑男排行榜第一!

真是日了鬼了,都是那群不肖子孙害的!

今年例行又是一顿油腻大餐,体重蹭蹭往上攀升,他胖得真飘不走了。

揉肚子怒骂时,忽然钻出个凄惨小崽子,说的一通穷酸话,敬的一碗解腻物。

两口清粥下肚,整个鬼身都轻快起来。

老祖舒坦地飘上空,欣慰地俯视宋安平。

小崽子孝心可嘉,媳妇都讨不着了,还能孝敬好东西。

这样有孝心的孩子,不保佑他保佑谁?

宋安平的贼招子滴溜溜乱瞅,心想香也敬了饭也供了,好宝贝也该归我了吧。

据说这御赐之物供奉了有五百年,前不久有人出到一万两老爷子都没有卖。

这哪里是丹书铁券,这分明是黄金书啊!

光是看着,口水就忍不住掉下来。

老祖见了不由点头,心想小家伙馋得都流口水了,也舍不得把贡品吃了,天下还有比他更有孝心的孩子吗?

真给老子长脸呐,这不就有吹嘘的资本啦!

老王头啊老王头,我宋家也有孝子贤孙滴!

宋安平舒展双臂,准备探案取券,谁知手还没往上伸,空中突然传来缥缈声。

“汝所求吾应了。”

宋安平心中有鬼,一屁股栽在地上。

“谁?谁在讲话?”

扫视一遍祠堂,除了自己没旁人。

奔出去环顾四周,夜色寂寥,除己无活物。

宋安平壮着胆子大声呵斥,“是谁在装神弄鬼?也不看看爷……”

“三更已过,此间事了,吾去也。明年还愿,莫忘胡饼、肉糜……”

耳旁有人说话,周围空无一人。

抬头往上一看,顿时双股战战。

老祖牌位发出氤氲之光,竟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哎妈呀鬼呀!”

宋安平嗷的一嗓子,屁滚尿流往外窜去。

宋磊半夜起来添香,一头撞上宋安平,“你干什么?”

“鬼,有鬼!”仓皇逃窜中,“哎妈呀!”一个狗吃屎栽在地上,抓了绊倒之物想砸,却发现不对劲之处。

定睛一看,再咬一口,顿时眉开眼笑,“哈,银子!”

宋磊下意识摸了下荷包,淡淡出声,“也不知是哪个长辈,或者平辈,甚至晚辈遗失的银子,小堂弟还是拿出来交公吧。”

宋安平刚想反驳,感觉寒风带来一物,不由伸手一抓,然后定睛一看。

“哟呵!我去!天降横财呀,十两银票呢!哈哈哈!”发癫似的笑几声,“大哥,天上掉的馅儿饼,总不是这辈那辈的了吧!”

“宗祠门前,除了宋家人,还能有外人?你把银子和银票都交给我,明天找到失主还给人家。”

“哈?到了我手里的东西,还能要回来?大哥莫不是忘了昨夜在被窝里和大嫂说的话。”宋安平拉长音调,捏着嗓子学话,“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小贼拿了就拿了吧,回头我买把银钗赔你。呀,我的亲亲宝贝儿……”

宋磊脸都黑了,“宋石,你个不学无术,听墙角的混蛋!”见宋安平坏笑,不由打了个机灵,惊出一身冷汗,“你进祠堂干了什么?”

三步并作两步奔进祠堂,发现丹书铁券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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