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棺画和壁画34(2 / 2)

郭婷玉的脑中灵光闪动,忽然也起了个念头,暗忖无论在第二幅图刻还是第四幅图刻里面,极可能是传说中鬼王爷的和尚的身周线条,未必就代表光芒,或者说两幅画未必都表示光线热度。兴许别有所指呢!不过她也无法确定,若非光芒,那又是什么呢?简简单单的雕刻,让郭婷玉感到颇为迷茫,从小到大,她从未感到如此难以捉摸头绪。

和小棺材被纳入墙壁的机关巧妙程度相比,和小棺材本身的制做工艺相比,小棺材表面的雕刻原本可以更为精细甚至栩栩如生吧?怎么看,都觉得工匠做出这等粗糙的图刻作品,似是有意为之。郭婷玉推断,出于当时墓葬习俗的需要,工匠不得不在棺材上雕刻和尚的一些生平事迹,但因为某些目的需求,他们只能进行模糊化处理。

一共四幅图刻,全部看完了。裘飞鹰站起身,伸个懒腰舒展筋骨,说:“从古到今,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喜欢把自己生平比较得意的事迹刻在棺木上,或者是雕刻在墓室的墙壁上,说白了,也就是死了也要炫耀。我个人觉得,这四幅画里面同时出现两个不同身份的和尚角色,其概率确实不大。我偏向认为四幅画里的和尚是同一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小棺材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鬼王爷。”

郭婷玉问道:“那么周围墙壁上的浮雕细刻呢,也是他的生平往事吗?”裘飞鹰急忙问道:“哪里有浮雕?我没看见。”周玉芳哼哼唧唧,讥诮他就算不是色狼,怕也是色盲,不过怕这话说出来又引起强烈的人民群众内部矛盾,嘟哝的声音和蚊子哼哼差不多,旁边三人谁都没能听到。庞师爷到处张望,他不是在演戏,完全是他也没看见有什么壁画的错愕表情。

郭婷玉和周玉芳相视一笑,同时局部往颇为偏僻和冷落的一面墙壁走去,裘飞鹰急忙跟上。庞师爷却站在原地不动,低下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可能躺着鬼王爷尸体的小棺材。三位年轻人走开后,死棺东南角的蜡烛少了些遮挡,影影绰绰投来,有的甚至照上他的下巴,光线依旧昏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映曝出他的此时此刻的真实表情。

先前郭婷玉带着周玉芳蹲下来打量墙壁隐藏小棺材位置的时候,目力向来犀利的她无意中一瞥,发现顺着这面墙壁往左下角进行延伸,在隐约光芒的照耀之下,朦胧可见一些痕迹,当时虽然看不清楚其中的内容,但从部分痕迹方方正正的轮廓看,极可能是同样被刻意模糊化处理的壁画。

所以,这个墓室和大家先前进来时的简陋观感完全不同,不是没有值得研究的内容,而是有些内容隐秘甚深,需要认真寻觅和探索。

这一次,郭婷玉和周玉芳自己试着解读墙壁上的内容,对于其中不太容易揣摩和分析的地方,裘飞鹰会跟着作出友好解释,即使如此,有时候,三人依旧会就某个画面的内容展开讨论。庞师爷作为旁观者,提醒他们的讨论可以激烈但不要高声张扬的,戏谑声音大了,怕会惊醒小棺内的鬼王爷,若是它尸体未化,起尸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那您怎么不说还可能惊动死棺里面的什么东西呢?”周玉芳不高兴,心想说了多少次了,这种地方少开这样玩笑,怎么这些男人就是不听?

没想到庞师爷脸色肃然,有板有眼地点点头,道:“还真有这种可能,所以老夫才提醒你们年轻人控制自己的方刚血气,说话的时候压着点嗓子。”周玉芳眨眨眼睛,对呀,他这话其实没毛病。

墙壁上的内容其实比小棺材上的粗陋雕刻要精细,皆为笔绘,只是想要看得清晰,仍然需要不断调整手电筒映照的角度。后来随着脚步的推移,大家发现,壁画旁边尚有一些文字说明,古文字,类似小篆,读起来其实不怎么晦涩艰难。文字的好处是比图画更为翔实和精准,所以看着那些文字,郭婷玉、周玉芳和裘飞鹰也就没有了争论的话题和焦点。壁画为辅,文字为主,记录着汉末时期鬼王爷异军突起、聚众起义,称王一方的辉煌生平事迹,所载所述,无非是颂其人英明神武,身先士卒带领部众将士应顺天道,攻城略地解救黎民百姓等等,尤其对他如何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等细节不吝笔墨,颇多渲染赞美。

如此明确的文字记载,证明了这里确实是鬼王爷的墓室,而且小棺材内装殓的,极可能就是他的尸体。如果是疑冢的话,没必要将小棺材藏入墙壁,也没有必要选择墙壁的偏僻地来描绘壁画,且对壁画进行了特殊的隐藏化处理。

庞师爷眯缝着眼睛,反手握着烟杆,弓腰驼背打量壁画,不知不觉越过裘飞鹰和周玉芳,走到了郭婷玉的身边,忽然一个磕绊,被郭婷玉眼疾手快扶住,沉声道:“小心。”庞师爷谢过,摇摇头叹息一声,轻轻抬起脚踢了踢险些绊倒他的东西,原来是一块地砖。砖面下的泥土可能已经松软,该青砖和周围砖块的黏合变得相当松垮,一个角已经斜凸出了地表,稍不留神,若非被它咬脚磕绊,也容易踩踏不稳失去平衡而摔倒。周玉芳和裘飞鹰几乎撞上庞师爷,仓猝间相互搀扶,急忙绕开那块地砖。

沿着壁画延伸的方向转至于更深处的的墙壁,那里不但光线愈发灰暗冷沉,加上被墓室的一块宽厚石柱遮挡,其位置更是容易被人疏忽。庞师爷走得很小心,几乎每走一步都会认真地看看脚下,他说这不仅仅是为了防止被地砖绊跌,也是为了避免踩上一些别的东西。郭婷玉好奇追问还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庞师爷诡异一笑,说如果有人内急的话,只要不是土匪盗贼般的粗犷放肆性格,基本都会选择暗藏消隐地解决问题,此地就是化解内急的上乘之选。

郭婷玉和周玉芳顿时羞红了脸,毕竟是女孩子,对这方面事不好多说。裘飞鹰却有些呆呆怔怔地问道:“庞老爷子,这种地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能来吧?都没人游览观光墓室,还会有谁跑到角落拉屎撒尿呢?”

“所以啊,如果真踩着这东西,那不就奇怪了?”庞师爷咧嘴一笑。

这算是谨慎之余的冷玩笑吗?果然很冷,但一点都不好笑。女孩儿爱干净,郭婷玉和周玉芳即使觉得踩中那奇怪东西的概率微乎其微,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走起来比先前小心和碎柔多了。

只是考虑到庞师爷先前的种种表现,鉴于前车之鉴,大家觉得他如此在意脚下动静,可不像是仅仅预防磕绊或踩着某些污秽东西而已,多半还有别的什么意图。庞师爷狡猾,心机深重,他不说,追问也没用,只能随时留意他的任何举动,多加小心了。

言归正传,这个地方的壁画无论风格、形象、还是内容,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图画和文字都显得颇为凌乱,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推敲解读。

周玉芳用力擦了擦镜片,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叹息:“这简直比读书还累,上面画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裘飞鹰也没看懂,不敢吭声。郭婷玉道:“不仅是画笔晦涩难懂,你看边上还有一些生僻怪异的文字,严格说,其实不仅仅是生僻可以形容了。文字的风格笔画,和我们的古今汉字大相径庭,应该属于不同的文字体系。”庞师爷乃是旧时知识分子出身,文字造诣颇深,他赞同郭婷玉的观点,这些文字确实不是汉字。

庞师爷亦无法解读文字,郭婷玉和周玉芳一起看向裘飞鹰。裘飞鹰有些难堪了,不好意思地摊开双手,讪讪说:“别看我,这文字我以前也没有见过,想不到怎么去解读。毕竟我对自己定位清晰,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可不敢随意拔高到正规史学专家那样高处不胜寒的高度。”周玉芳哼道:“咱们国家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研究的也是古今汉字,如果这些不是汉字,那也不在他们的行家范畴内,所以能否看懂墙上的这些字,和是不是史学专家没有直接联系。”她这话虽然针对性强,但逻辑上没毛病,裘飞鹰无言相驳。

庞师爷把手电筒压向墙壁,不断调节角度,仔细抠看墙壁文字的每个细节,嘴里嗫嚅有声,虽然低微,不过大家还是听得比较真切,大意是此类文字他以前的确从未见过,可好像又似为相识,就像是在梦中见过一般。

周玉芳听着脸色微变,想说什么,没能说出来。

“难道是鬼文?我看这墙壁上的人物,形象古怪,走不好好走,坐不好好坐,那就是鬼的姿态吧?”裘飞鹰嘟哝着,说来也巧,他的这些话,就是周玉芳心中所想。周玉芳偏偏还不乐意了,斜睨他一眼:“别自己吓自己了,什么鬼不鬼的?就算墙上真的是来自地狱的鬼文,那也仅仅是一种冥界传达意思的文字而已,又不会变成厉魔鬼物害人。”

说到这里,眼前蓦然一黑,没了光芒,大家视野快速收窄,墙壁上的图画和文字迅速融没于黑影中,原来是裘飞鹰手里的电筒黑了。周玉芳猝不及防,惊恐之下险些呼嚷吼叫,她反应倒快,急忙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没碰到开关,它……它自己就灭了。”裘飞鹰担心受到伙伴们的责备,慌不迭辩解,“电池不可能有问题,出发之前才买的。”又伸手拍打几下电筒,力度从轻到重,手电筒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他想起什么,打开电筒的盖子倒出电池,重新填入后再次按动开关,电筒还是黑乎乎的。

郭婷玉才要安抚大家情绪,提醒众人不可自乱阵脚,这会儿工夫目光无疑越过裘飞鹰,倏尔双眸瞳孔扩大,显然充满了惊异之意,呼吸也变得急促和粗重。周玉芳察觉她表情不对,循着她的视线瞥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浑身禁不住激灵灵打个颤抖。

裘飞鹰但觉脊背发硬,身体各部位好像石化般,无法自由行动。这不是幻觉,他能够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凉飕飕的空气传来,顺着后颈脖的衣领,循着背部不断往下延伸。同时寒意好像变成了一双无形的大手从后面往前搂抱他,随着胸口和腹部的冷意凝结,便是自己的呼吸,似也在嘴前拉出一层浅浅的薄雾。

“你们怎么这种表情,我……我背后有什么东西吗?”裘飞鹰感到嘴皮干涩,舔了舔嘴唇,舌头不怎么听使唤,说话有点费力。

郭婷玉和周玉芳的动作简直神同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摇了摇头,等脑袋转回继续盯着裘飞鹰,又一起点了点头,依旧瞪大眼睛盯着他后面的某个方位。

裘飞鹰自觉浑身寒毛竖得硬邦邦,简直能把贴身的衣服撑起。他艰难地转过脑袋,双拳攥得紧紧的,暗示若真有什么鬼屋或不干净的东西站在后面,譬如……那饿死鬼不知用了手段站在自己身后的话,一定要鼓起勇气挥拳反击。好在他身后没鬼,也没妖怪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空荡荡的,只有一团黑影。黑影边缘毛糙模糊,显然是因摆放在棺椁东南角小石架上的蜡烛所致。奇怪的是,墓室内明明没风,烛光偏偏左摇右晃抖动得厉害,本来红色的焰心,闪烁出张合不定的魅蓝光色,透着说不出的阴恻奇诡,黑影随之飘飘绰绰,晃动不停,其边缘的光泽在昏浅的黄色和蓝紫色之间吞吐变幻。裘飞鹰屏住呼吸,僵硬而又快速地小跑到郭婷玉和周玉芳旁边,然后才敢松口气,摸了摸心口,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心脏跳得极快,想要崩断肋骨冲出来。

“它又闪烁变化了。”郭婷玉小声说。

“它先前就有了变化吗?”周玉芳一把抓住这句话里面的关键字眼。郭婷玉点点头。

周玉芳还想说些什么,裘飞鹰打断她的话头,说:“这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影子不太对劲啊。你们看,它看起来不像是光线被我们任何一个人遮挡投掩形成的。”郭婷玉脑中灵光闪现,忍不住问:“等等,庞师爷呢?”

她的感觉最为敏锐,不管是谁,想要悄无声息从她身边离开,都不容易避开她的耳目感官,更别说年纪偌大、几近耄耋且腿脚有点不方便的庞师爷了。偏偏就是最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确实就在电筒光芒熄灭的瞬间,轻易绕开了郭婷玉的监看监听,此刻默默站到了小棺材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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