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绝望致死（2 / 2）
“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我不想听那些原因，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是觉得好奇。”
“但我现在来了。”
“那你的动机是什么呢？为什么愿意来帮我？”
她淡紫色的眼睛在光亮中暗淡下来，不再回答我。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普瑞赛斯，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了。
“你认识过去的我……对吧？你是为了他才来帮我的吧…”此话一出，普瑞赛斯的脸色在光明中显得愈发难看。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刚过来的时候，我确实存在着一丝侥幸：终于有人愿意来救赎我了。现在看来，自己刚刚创造的信仰在瞬间就被打破了。
她不是神，因为只有神才会不顾利益的去拯救那些庸俗的人……不对，因为就连神也不会主动去拯救人，他们只会满足自己的私欲。
“你的目的是为了以前的博士吧……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对我的所有认知都源自于以前的他以及自己的推测，是他拜托你的吧。”我的双手颤抖的更加剧烈了。
“是的。”
一锤定音，无需其他解释。
是的，讨厌我的人是由他造就的，就连想救我的人也是源自他的委托，这才是莫大的讽刺！
我就是一具承载他理想的空壳，我的一切都被操控的死死的。
“我跟你是一个时代的人，我们一同跨越了星河，我不希望看到你陨落…博士，不要管那么多了，听我的话……”
“走吧。”
她向我伸出了手，试图将我拉到光明中。
“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精准的找到我？普瑞赛斯小姐。”
“……我有特殊的方法。”
“是吗？特殊的方法啊。那么，按你所说的，我该走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我会支持你的一切选择。”
“没有你们的地方，可以吗？”
“我可以陪着你。”
“普瑞赛斯小姐，你喜欢他吗？我指的是那位博士，你喜欢吗？”
“我们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了……”
“那就对了，他已经死了，我不是他，不是一个虚假的替身。我是我自己。你想救赎的不是我，是他，但很可惜，我不是他。”
“你想去哪里……”
“我想离开所有人，包括你。”
我想撞开他给我设置的这个该死的破圈。
我想逃出这里。
我想躲避这一切，就像一只迟钝的蜗牛一样，蜗居在自己的壳中。
但现实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你无论去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就算是我的私心吧，博士，不要那么固执了，跟我走吧。”
“所以我才说你不是神。从你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我的幸福就已经消失了……”我拿起了手中的面具，仔细端详着它“你的私心是什么？”
“带你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你到底是想带博士去呢，还是带‘博士’去呢？”突如其来的笑声使普瑞赛斯有点震惊，她只能看着我嘴角凝固的笑容以及喉咙中滚出的笑声，两者一起与月光糅合，散发出凄凉的悲惨。
“不觉得很好笑吗？普瑞赛斯小姐……哈哈。”我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普瑞赛斯，又指向了自己“你，我，都是一样的，我们两人包括罗德岛各位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博士，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
“我想问一下，既然我没有错，那我过去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没有错，你们为什么要冷落我？为什么要排斥我？我哪里干的不好？凭什么要这样子？我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战，又是为了什么而赎罪？”
“冷静一点……博士。”
“我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被你们掌握…不是吗？应该是追踪器吧。放心吧，我逃不掉的。但，普瑞赛斯小姐，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一个追逐我心中追求与美好的好办法……”
“博士……”
“我想静一会儿…”我一瘸一拐点走向小巷的出口，普瑞赛斯的话让我明白了：这里从来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一颗颗自私的心挤压着我，其中就有自己的那一颗。脑海中的喧闹简直要让我分崩离析，城市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厌恶，乌黑的下水道，散发出恶臭的垃圾桶，冰冷的停尸间，沉寂的墓碑，这些才是我真正的容身之处。
无论是谁也好，那都无所谓了。
“去死……”
“什么？”
为什么大家不都去死呢？
要是大家都死了，包括我，那就好了。不会再有心间距离的阻碍，不会再有厌恶与喜爱，不会再有悲伤与开心。我的悲哀会被他们说成无病呻吟，我的努力会被他们抨击，我的一切简直连粪土都不如，我取得的那些微小的成就，他们简直连看都看不上。他们只需要坐在桌前，张开嘴，振动声带，就可以毁我的一切。
我是自私的，我不接受他们的道歉。
他们是死不了的，我也不希望他们死掉。
罗德岛的各位有信念的支撑，为了信念而战，他们不能死。不过我已经没有信念的支撑了。
这是壁垒啊！
是人与人之间的壁垒！
人与人之间的壁垒是我永远都无法击破的，但正是因为这层壁垒，造就了人类的辉煌与衰败。现在我才发觉，我与普瑞赛斯间的那片阴影，正是壁垒的具象化啊，只要这层壁垒还存在，人类就无法互相理解。
这样也好。
“为什么大家都对我这么讨厌，却又在离开后这么激动，好像没有我就不行呢？”
不等普瑞赛斯说话，我便将那盘录像带拿出。金属的外壳很冰凉，冰凉到刺手。
“那就请对我温柔一点吧……这样就好。”
要是大家能互相理解就好了。
在最需要什么的时候，就提供什么，了解对方心中的想法，最终将其实现，这样就可以解决这一切了，而不是等到离开后，再进行傻傻的挽回。
有的人觉得我太敏感了，有的人觉得我在无病呻吟，有的人觉得我是个老好人，有的人发自心底的厌恶我，这又有什么必要呢？我只是一个悲哀的空壳，将愤怒施加到这个空壳上，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有幼稚和无意义。
我只能在沉沦与绝望中选择。
我的绝望正是致死的疾病。
我的愿望又正是绝望。
我的故事从潦草开始，又要以什么样的形式收尾呢？
“麻烦看着它，普瑞赛斯小姐。”我高高举起手中的录像带，它简直要与黑暗合二为一。
“等一下！”
破碎的声音传来，录像带被我狠狠地摔倒地上，碎成了三段。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飞溅的电子元件，电线的外露，外壳就像水滴入海般融入了黑暗中。录像带的每一块碎片上都沾染着夜间的清冷，那是我过去的碎片，也是我想遗忘之事。它们微微弹起，又坠落在地，任凭肮脏的地面玷污他们。我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碎片。
“博士……你？”
【第一段碎片】那是一位跨越星河的青年，身上沾染着夜间星星的碎屑，为了信念，动用自己的能力，想要拯救一切。他看到了太阳的升起。
【第二段碎片】他遇到了一个同样拥有伟大抱负的女人，为了她，他将自己的生命献出，又将希望寄托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身上。
【第三段碎片】他从过去中苏醒了。
我走出了小巷。
“你打算去哪里，博士！？”她呆滞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哪里都不去。”
我的目光转到了龙门最高的楼上，它灯火璀璨，就像海上的灯塔般，屹立在这片大陆上，与黑暗格格不入。
“普瑞赛斯小姐，请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会回来。”
“嗯……好的。”
“还有……”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谢。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