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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淮看着他,突然朗声一笑,“陛下把俘虏给臣,不如把自己给臣,臣才算开心。”

谢熠秋轻抚着李南淮的脸,只见李南淮魅色乍现,狠狠将脸覆了过去,策马狂奔。谢熠秋的心险些跳出来,只觉得身下硌得慌,好似有什么在疯狂地撞着自己,嘴上被死死咬着,他便狠狠地咬了回去,听见对方闷哼了一声。

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李南淮停下马,将人给抱下来,才突然笑了,道:“陛下是想咬死臣?”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几乎看不清了周围的环境,谢熠秋还没从方才那股劲中清醒过来,滚烫红润的脸隐匿在了黑夜中,本以为接下来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结果李南淮忽然牵起了他的手,看不清的表情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秋玉,是不是远一些,臣就不必唤你‘陛下’了。秋玉不知临牧的风雪有多刺骨,也不知你继位后璇玑宫有多寂寥。”

“玉衡,朕让你受苦了。”谢熠秋看着心疼,说话时都带着几分哽咽。

“臣被禁足,是因为犯了错,让你置身险地。被派往临牧,是陛下信任臣,让臣为你守国土。这所有的一切,臣都愿意替陛下承受,替秋玉承受。”

“臣在临牧听说一个民俗,两个忠贞相爱之人将自己的血融在一起,便给彼此系上了一条红线,此后就算是死了,到了奈何桥头也能顺着红线找到彼此,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谢熠秋从未听说过这个习俗,或许只是中原没有罢,天下之大,总有很多难以预知的事情,就如现在,他很想在自己身上划下一刀,看血液流淌,与他的至爱之人相融,永远相守。

“玉衡,你带刀了吗?”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箭用完了,没带刀,”李南淮摸着身上,笑笑道,“倒是带了个火折子,不怕天黑了。”

谢熠秋说话像是在试探,又像是斩钉截铁的宣告,“已经走出去这么远了,那今夜便不回去了。”

李南淮突然轻笑,“秋玉不怕裴总管再禁足我?臣也怕旁人说臣狐媚惑主,把你带坏了。”

“朕是天子,不会让他禁足你的。还有,狐媚惑主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朕很喜欢。”

李南淮的眸中闪过一道光,怔了片刻,沉沉开口:“那臣便得寸进尺一下了。”

不远处的山里一旁是个山崖,但山路并不难走,山脚坡度很缓,崖壁上有个洞,夜里可避风。

这地方,谢熠秋能记起那年那日,他与李南淮的一切,沾染着鲜血的石头被丢在一旁,好似见证了一场盛大的野合,在闪着火光的山洞里被照耀着。夏夜的炎热与洞中的寒意交错,露珠顺着石壁滴落。谢熠秋仰着头,想着往后的生生世世,都能与玉衡在一起了。

只是被石头划破的伤口、与那处的疼痛,在缱绻情意之中更显难忍,他脸上冒出了冷汗,却还是受着这上天赋予他的与玉衡经久不息的热烈。

谢熠秋疼的睁开眼,恍恍惚惚之中,只见一人拿衣袖轻拭自己的额头,腿上划破的伤已经不见了血迹。

他看着那人俊雅的面容、高挺的鼻梁、墨色眉宇,缓缓伸手,“玉衡……”

顾濯见他终于醒了,赶忙抽开手,立在一旁,“陛下,臣方才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这山路并不难走,只是陛下眼下腿脚不便,要不……臣先去找人?”

顾濯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再与这人呆在一起了,况且谢熠秋这腿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难不成他还要一直陪在这里等死?

见谢熠秋突然顿住的神色,他小心翼翼问:“陛下,您看您能不能委屈一下,在这里等臣?”

谢熠秋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眼神瞬间化作冰刃,咬着牙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顾濯!”

顾濯心底突然咯噔一下,他就是想下去找人罢了,怎么还惹怒了他呢?!

谢熠秋嗓音阴沉沙哑,“方才你用哪只手碰朕?”

“两只手……都碰了啊。”

“那朕!”谢熠秋急地咳嗽了两声,“回去……便砍了你的两只手。”

这只受了伤的猛兽,就算是自己离死不远了,也不愿意让人碰他。顾濯照顾他,反而还有罪了?!

“臣……”顾濯严重怀疑自己最近水逆!怕是命犯煞星,好一出农夫与蛇恩将仇报,竟然在自己身上上演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就不该跟过来,就不该救他,就应该看着谢熠秋被人谋害、曝尸荒野,而后被野禽野兽啃食!

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李南淮干死谢熠秋啊!虽然昨天经历的那些不是他想象中的起兵反叛,但也确实是为了弄死谢熠秋的手段啊!

现在除了后悔,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扇自己一巴掌。但是,晚了,只要谢熠秋一天不死,再后悔也得忍着。

他咬咬牙,直接跪地。

“臣只是担忧陛下,实乃无心之举啊!臣看着陛下疼痛难耐,自己也心如刀割,若这世上有一种灵丹妙药,能将陛下承受之痛苦转移到臣身上,臣甘愿上刀山下火海去寻找,恨不能——替陛下承受这一切肌肤之痛。”

肌肤之痛再痛,也抵不上心里的痛。区区顾濯,一个凭借长相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动不动就满嘴谎话的废物,都知道担心他,知道他受了伤,身上疼。那人,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往他身上扎刀子。

谢熠秋都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狠心的人。

他轻哼一声,扭头靠着墙,道:“你去找人吧。”

顾濯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又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出了山洞。

没走出多远,便见到有禁军找到这里来了,顾濯欣喜,终于柳暗花明啊!

不少人守在谢熠秋的营帐外,个个焦头烂额,太医给谢熠秋看了伤,宽慰说:“陛下只是被树枝刮破了皮,又摔了骨头,伤了筋骨。幸好处理的及时,不然怕是会伤风引发感染,阴邪侵体。臣已给陛下开好了方子,陛下只需尽力调养,假以时日,便能痊愈。”

周围大臣听着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吊着精神,还不知道谢熠秋又要怎么发脾气呢,特别是遇到这么大的事。

听闻锦衣卫在林西附近见到了死去的蒙面人,还有逃跑的痕迹,树枝上有刮着的金黄色的布。大臣们听闻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昨日他们的陛下竟被人追杀。

锦衣卫同知魏霄侍候在侧,以及顾濯。谢熠秋冷冷开口,“给朕查查,那些人是何来头,务必找着幕后主使,杀之。”

魏霄应声,“是。”

顾濯不自觉在心里冷笑,这魏霄与李南淮看着不对付,实际上却是相互包庇。谢熠秋派魏霄去查这件事,这不明摆着就是查不到李南淮头上吗?

这倒是件大好事。

“顾濯。”

顾濯的思绪被谢熠秋这一声给拉了回来,他急忙应声,“臣在。”

他突然想到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切,自己好像趁人之危对谢熠秋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虽然在他看来是好事,但谢熠秋一直都没领情,而且还说——

“那朕,回去便砍了你的两只手!”

顾濯突然害怕了,不敢直视谢熠秋,却见谢熠秋冷厉的语气硬生生挤出几个字。“让太医帮你看看你脸上的伤。”

看伤……顾濯竟然忘了,自己脸上还有伤。

太医应声,“臣定尽心竭力治愈陛下与玄师。”

顾濯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听见的话,急忙道:“臣,谢陛下。”

顾濯出了帐子,身后跟着太医,缓缓舒了口气,见魏霄也跟了过来。

“从昨天开始,顾玄师一直陪伴在陛下身边?陛下受伤,也多亏了玄师照顾,难怪陛下能对玄师这么关心。”

顾濯心说,昨天那人可不是这样的,恨不得吃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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