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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少仓只能出了门,迎面便撞上了顾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顾濯瞧见他身上的血,问:“陛下受伤了?”

司少仓虽然一夜都护着谢熠秋,没瞧见他伤没伤,这时候他犹豫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濯便直接进了门,带着在寨子里准备的热食。

谢熠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顾濯掀起了衣裳,他急忙一把拉住,带着嗔意,道:“你知道现在在何处吗?”

顾濯抬头,柔声道:“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

谢熠秋一瞬间哽住,脸上忽然多了些红潮,心想原来是他想多了,便裹着衣裳,道:“没有伤着,伤全在司少仓身上呢。我放他让他出去处理,你别骂他。”

“我何时骂他了?”

谢熠秋道:“你没带着你的人来,倒是会安排我的人做事。”

顾濯一笑,坐在谢熠秋身边,“来的匆忙,只得孤身带着一队人马来,把误之和韩承他们丢在甘宁了。”

他时刻紧盯着谢熠秋的神情,好似要从那张脸上洞察到一切。见谢熠秋放松了下来,便一把拉住他的手,扯开衣袖,瞬时心底一寒。

他果然又对自己动手了。

“谢熠秋,你不是没伤着吗,这是开花了?”连同着以前的疤,确实像开了花。

谢熠秋缓缓拉下袖子,抬眸问:“若非如此,我该怎么办呢?”

这话让顾濯接不上来,他也心疼,却也只能心疼。他在离开莽蒙的那天与顾尔金聊了许久,最后委托顾尔金,若与北蛮军队交战,请他活捉莫夫。

他当年没杀了莫夫,任其逃走,一是为了不让裴钱怀疑他的忠心,二便是想看莫夫自己中了蛊毒该如何解。而今,也该将他抓回来了。

谢熠秋没多说,道:“我在许多年前便听说莽蒙可汗有一个儿子丢在了北明,或许早已身死。但仔细想想,你与他确实年龄相仿。若说你长得像李南淮,倒不如说你与他都长着一副西北的面孔。”

“可我自小便是在北明长大的。我在甘宁策马寻着梦里的你,想着若能见你该多好。却见到了顾尔金,我亲眼看见莽蒙可汗死了。秋玉,你明白吗,可汗死了,顾尔金不得不找一个能镇住蒙都的人,这些年他一直寻找他的亲弟弟,为的就是可汗死了的那一天蒙都不会乱。”

谢熠秋懂得这些是非,他与顾濯四目相对,心疼面前之人昼夜奔驰地从甘宁赶到濮州。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顾濯已经长了美须的脸,道:“你想扎死我?”

顾濯忽然一笑,垂首亲上去,这一吻短促而有力。“扎的就是你。”

谢熠秋被顾濯揽着,问:“这里的土匪是什么人?”

“是流民。”顾濯紧紧拥着他,将下巴放在了谢熠秋的肩头,“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曾经与楯州签订盟约的几个州是哪几个?”

“濮州、通州,还有费州。”是当年李南淮杀死王军将领的费州。

“楯州不再给费中输送粮食之后,他们手里没有多少银钱,无法买粮。当年费州官府的那批官员也就是与楯州签订盟约的那些人,他们自知做了亏心事,于是在当年李南淮杀了领兵将领的时候全都吓得尿了裤子。李南淮当初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见到他之后会那么胆小,但他们却是实在害怕,因为谋害青甘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在李南淮称帝之后,他们全都辞官了,根本找不到人了。如今费州官府的人接手了曾经的烂摊子,继续接受楯州送来的粮食,他们以为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于是并没寻找治理费州的良策,且当年的盟约并不是他们想毁约就能毁约的,各州的利益掺杂在一起,费州虽是受惠者,可若费州敢轻易废了盟约,通州与濮州不会轻易放过它。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今但却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通州用军械换了粮,濮州用钱买粮,费州却什么都没有。于是费州官府任凭流民流入濮州,集结成匪。”顾濯松了手,起身将饭食端到谢熠秋跟前。“别饿着,吃一些。”

谢熠秋一边听着,一边端着碗吃。他皱着眉,问:“那费州现在的官员该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

顾濯道:“他们得知自己现在履行的盟约是当年逼死青甘的罪魁祸首,而自己莫名其妙替别人成了握刀杀人的凶手,且杀害的是李南淮的青甘。这个烂摊子迟早会被李南淮查出来,他们也迟早替别人去死。所以,他们绝无靠朝廷赈济的念头,便只能自食其力,在濮州拦路抢劫。今日拦劫你的土匪有一部分是流民,有一部分是费州的官兵。”

谢熠秋听明白了,费州知道朝廷绝无可能与他们站在一起,更无可能拿粮食赈济费州百姓,于是打算割据一方了。

他打算拿帕子拭嘴,却见顾濯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他便接过手。

抬头一看,顾濯正带着笑意盯着他。谢熠秋道:“既然是流民,便不好杀了,毕竟他们是为了活命,也并未伤到我。”

顾濯又如耗子一般窜到谢熠秋身边,“但是该如何处置?你要陪我慢慢想。”

他在谢熠秋的脸上啄了一口,谢熠秋扭头看着他,指腹轻轻摩挲着顾濯的胡须。“扎得疼,刮了。”

“怎么刮?拿刀刮吗?”顾濯来这里就只带了一把莽蒙长刀和一把鹰首弓,两个加起来足有两百斤重。他笼着人,“这么久不见,你应该多香一香我。”

谢熠秋眸中带着阴柔,从腰上解下匕首,一只手揽着顾濯的脖颈,轻笑道:“我给你拿刀刮,够不够香?”

第106章

顾濯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没想到谢熠秋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你万一手抖了怎么办?”

谢熠秋将匕首抵在顾濯的下巴上,“你放心,若见了血, 我给你舔干净。”

这么一说,顾濯瞬时来了兴致,虽说颈前有些凉,但心里却又多了几分愉悦。他主动凑过去, 似乎巴不得现在就让自己挂了彩。

见顾濯这般兴致勃勃,谢熠秋微不可察地将刀刃退了几分,随后缓缓落下。

顾濯已经与这里的土匪头子说明白, 暂且在此处歇上一天, 毕竟没日没夜的赶过来, 神仙也得累。

翌日晨色微明, 谢熠秋早早起了身,令司少仓准备饭食。在院子中他瞧见了一些女人孩子。顾濯告诉他, 这土匪窝子里的并非是真的土匪, 而是流民与官兵。他明白这些尽是流离失所的人,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共情。

顾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眼就能瞧见热乎的饭食摆在自己眼前。他坐起身子, 衣衫滑落, 脖子上点点红色忽然露了出来,谢熠秋便伸手给他提上去。

“你何时回去?”谢熠秋开口问。

顾濯来的时候并未想过, 他来的匆忙,为了眼前人。谢熠秋走的匆忙, 亦是为了眼前人。可最终他们瞧见了毫发无损的彼此, 不得不想甘宁此刻正在打仗。

他也不得不想手里握着的是莽蒙的军队, 不能离莽蒙太远。他可在甘宁, 但必须顾着莽蒙。

而谢熠秋手中的楯州军令牌只能调动楯州的兵。

顾濯道:“我将你送回楯州便回青甘。重善将军在甘宁的兵不足以抗击西奴,舜秦王在楯州的残兵也不足以抗击西奴。秋玉,此番北明定要了西奴的命,你在楯州的兵、你的军械本就是用来重挫西奴的。”

谢熠秋很明白他心之所求,那是失去了数年的一块领土,但如此便不得不与眼前人分开。顾濯回答了他,可他还是心有疑虑。

顾濯是莽蒙的王子,顾尔金放心地将莽蒙的军队交给他,便是打主意要他回莽蒙了。谢熠秋不自觉看向顾濯,曾经的顾濯是他身边的奴仆,如今是心上之人,他却怕终有一日,那人便离开北明,远离北明的纷扰,眼前之景成了镜花水月,承诺之语是否还作数?

顾濯起了身,套上了衣裳,“我从甘宁千里迢迢赶来却只为一人,广审已知你身份与常人不同。秋玉,你与我一同去见一见他吧。”

昨日顾濯见的人便是广审,他已在正厅内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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