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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之站在外面冷得发抖,“那主子快些!”

顾濯安抚着谢熠秋再睡一会儿,但是谢熠秋也睡不着了,便哑着嗓音懒洋洋道:“陛下这些日子跟你挑的那锦衣卫混在一起,八成是又熬夜了。你能不能多说说那个余苗,皇帝还是得勤勉些,被他弄得起不来成何体统。”

“我今天一准说他。”顾濯俯身亲了一口便出了门。

这时候阳神殿里两个人才刚出来,虽然黑着眼圈,但看着却是精神。顾濯给谢岫行了礼,便将余苗提着耳朵拉走了。

谢岫登基那天,天色还没亮,谢熠秋便已经披着衣裳靠在了窗前,天上的圆月明亮,照着这一方天地。从前他怕极了深夜,怕身上的疼痛,怕梦里的血腥,夜夜盼着天亮,如今他望着月亮,再也不怕了。

身后那人抱着他,在他耳边唤了一声“秋玉”。

他应着。晨曦透过一层薄雾,柔和地洒在他扭过头去亲吻顾濯的半张脸上。深夜过去,黎明已至,北明此后便是新皇的天地。

他想着,衡之此生功名半纸,风雪千山。终是去了微尘,了却夙愿。

他在一晌贪欢中念着“衡之”的名字。

此后流年,唯与君同。

——全文完——

“你给我下跪!”街上小孩叫嚷着。

那身量高些的孩子身上围着一圈干草,瞬间不乐意了,怒气冲冲地叫道:“我可是莽蒙可汗!怎么能给你们北明人下跪!”

其他小孩看不惯他,合力将他推倒,说:“莽蒙打不过北明,早就投降了!全天下人都看见他给陛下下跪,他这一跪可是跪的整个北明!你难道不该跪下?”

树上的知了吱呀吱呀地叫,几个小孩玩的正热闹,只因这几句话便闹起来了。那扮演莽蒙可汗的小子爬起身来便去打其他几个人,指着另一个孩子骂道:“凭什么他不用跪?他可是青甘王,见到陛下也是要下跪的!”

“我能跟你一样吗?我是俯首称臣,将青甘拱手让给了北明,为青甘百姓寻了条好出路。而你呢!你是打了败仗,让莽蒙百姓活不下去了,你才不得已下跪投降!”这小孩身边簇拥着其他人,将他衬得英勇神武。“我如今是镇守青甘的玄宇大将军,此生只跪陛下,而你跪的是天下百姓!”

其他小孩应和着说:“青甘王还有个儿子在帝京呢,养在陛下身边,跟着太子殿下,此后一生荣华富贵,吃喝不愁。而莽蒙可汗呢,听闻连儿子都丢了,只怕是早就死了,这种爹也配做可汗?”

这位莽蒙可汗气不过,不一会儿便跟其他几个人扭打起来了。几个人成天混在一起,打打闹闹也是常事,他们对彼此的声音很是了解,直到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啊!”他们立刻停了手。

只见一个小子被几个人打斗之间撞倒在地,那小子手里捏着的半张饼子也被弄到了地上,沾满了尘土。

有个孩子大笑道:“这不是那太监家里的野种吗!怎么?你那太监老爹没给你这饿死鬼吃饭啊,又是偷着吃的吧!”

顾濯趴在地上伸手去拿那半张饼,急忙揣在怀里,磕磕绊绊道:“我……我娘给……”

他说话很是奇怪,明明已经十二岁,却好似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话都说不利索,十分蹩脚。

“你娘就是个太监家的小妾,若不是长得好看,那是连狗都不如,她能给你什么好东西?”几个小孩趁着他还没爬起来,齐力将他按住。“你爹可是陛下身边的近侍,有的是钱啊,怎么就对你这么残忍,连口饱饭都舍不得给你吃?只怕你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是你娘带进府的野种!”

顾濯被别着胳膊,疼得只会啊啊叫,却不会喊人。从前他大病一场,把儿时的事情全都忘干净了,如今身子也弱,又成天吃不饱饭。每天吃饭之前需得跟着他娘在裴钱面前好好跪着,像是摇尾乞怜,但凡有一点没伺候好,他便只能饿着肚子。

不知谁大叫一声,拿着棍子赶过来了,几个小孩急忙将人放开,撒腿就跑,还不忘大笑道:“他那哑巴娘来了!果真是亲生的,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顾濯被这几个人按的胳膊像是要脱臼了,疼的拧着眉毛。这女子将棍子撂下便急忙将他抱起来,看着顾濯满脸的土,拿帕子给他擦了擦。

只见顾濯盯着她,忽然开口,用一嘴与北明话不同的语言,轻声道:“阿娘,我是野种吗?”

女子蹲着,仰面看着他,“你不是野种,你有阿父,只是现在咱们找不到你阿父,他是盖世英雄,你上头还有一个阿兄,也是个少年英雄。如今我们寄人篱下,你要喊那贼人一声爹,千万要顺着他,别惹怒了他。你记得了吗?”

顾濯点点头,他记得他有个盖世英雄的阿父,还有个少年英雄的阿兄,可这两人都不在北明,他更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这日他跟着阿娘出了门,还是趁着阿娘出来买针线,他听说爹在宫里还没回来,他偷偷出来了。阿娘本想给他带几个饼子回来,但他非要跟着去,料想也没什么事,她便带上他了,买的饼子一路上便吃完了,真是饿极了。

可他没想到裴府的耳目众多,裴钱一回来就把这娘俩打个半死。顾濯满身是伤地被丢在柴房里,他时常仰头望着窗外,心想他这辈子是否还能走出这偌大的府邸。

后来裴钱给他请了个先生,专门教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让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一些官场上的事。他说话不利索,先生问他话他答不出来便要挨板子,不过这板子挨得还算轻,没有裴钱打他打的那么重,先生说话也没有裴钱那般骇人,因此他学的刻苦,没两年便读了许多书,说话也活脱脱成了一个北明人。

那时他性子沉稳,不常说话,在裴钱面前百依百顺,好话坏话都听着就是了。裴钱将他丢到何处,他便去何处。可后来娘死了,他也险些被裴钱养的几条恶犬咬死,他才知道光是顺从是不够的,他还要学着谄媚,要摇着尾巴像狗一样求他爹疼他。要说一些和书里讲的不一样,但是却好听的话给他爹听。

裴钱才会夸他,说:“这才是臣子的样子,太子殿下才会喜欢。”

后来皇帝办了一场围猎,听说来人很多,还有别国来的使节。裴钱定然是要去的,于是顾濯也想跟着去。阿娘曾告诉他,阿父身份高贵,蜂腰猿背,剑眉星目,和他长得像,一看便知是父子,因此他想着万一阿父也在其中……

裴钱自然不会同意他去,于是他跪在裴钱膝边笑脸恳求着,说:“爹要儿子日后去伺候太子殿下,可儿子到现在连殿下都没见过一面,更不知他有什么喜好。儿子跟在爹身边去看一眼,趁着儿子还没去伺候他的这几年里,儿子也好准备着,也能对症下药吗不是?”

“你倒是有这份心。”裴钱低头看他,手掌像是摸一只狗一样摸着顾濯的脑袋,看着顾濯对他笑脸相迎,道:“不过只凭你这副皮囊,为父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你。”

“太子殿下是会喜欢儿子这张皮,可儿子总得拿住殿下的心。”

猎场上他谨言慎行,只当自己是个低贱的奴才,连头也不敢抬,更无人会注意他。

场上的王公贵子策马扬鞭,神采飞扬,个个比的正起劲,可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一声惊呼,下面的人大叫着“殿下怎么伤着了!”

顾濯的眼神本是小心翼翼游在人群之间,想要找阿娘口中的盖世英雄,可却被这一声叫喊吸引着,将目光定到了一个被一众人围着的小子身上,那人腿上淤青,像是从马上掉下来摔着了。不过他看着马匹也不算很高,那人跟他差不多大年纪,就算摔着了起码也不该这么矫情,还得这么多人围着?

那人身边是一个公子,看着也是神采俊逸,只是蹙着眉毛,难掩担忧的神色。可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这人有些熟悉,像是爬过裴府的墙的那个小子。于是他急忙转开脸,生怕被认出来。

那日他听裴钱说:“白天时候太子殿下伤着了,陛下龙颜震怒,斥责了青甘王世子。看吧,太子可是块金疙瘩,即便这事确实不该世子殿下的事,他还是得顶了这个罪名,这是陛下在敲打他,让他看清自己是谁。他虽说跟着太子殿下一起长大,但终究是个臣子。你可要记住了,当臣子的,就是得媚着点主子,哄着他,低三下四地求着他,他才给你好脸色。来日到了太子殿下面前,说话要捡好听的说,做事要看殿下的脸色。”

顾濯道:“儿子记住了。”

“如今世子殿下被训斥了,你没事就别出现在陛下面前了,免得横生枝节。”顾濯长得和李南淮有些相似,李南淮被训斥了,他更不该露面了,万一旁人看了他这张脸心烦,让他做了替罪羔羊,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夜里宴席上一众人开怀畅饮,帝京的公子哥们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主,顾濯被人安排在这伺候着,自始至终没敢抬头。

公子哥们醉了酒,醉醺醺地啃着今日猎下的肉。有个叫闻元洲的好似天生就喜欢跟人对着干,李南淮今日气运不佳,但好歹别人都得敬着,闻元洲却偏要拿今天的事当乐子说,说李南淮太过于恃宠而骄,养在皇宫里倒真把自己当皇子了,竟敢让太子把身边的侍卫遣散,独自去林子里打猎,将太子殿下的安危置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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