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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起其他人他难免就更为亲近依赖六叔,感情之深厚比之父亲还甚,然而不管是父亲还是其他师叔们都对此仿佛理所当然。

那时不觉,后来再细想其实处处都早有端倪。

每年花朝节也就是青书的生辰,六叔总会单独抱他下山去逛灯会,小孩子觉多睡地早,往往还没逛完他就在六叔怀里睡着了。

这时六叔并不会带他回山上,而是会在一客栈住下。

更年幼时的记忆已经没有了,不知这习惯是否从他周岁时就开始,只记得幼时生辰第二天总是睡眼朦胧地被六叔抱着从山下走回去。

四岁那年的生辰,那日白天他喝了一碗酒糟汤圆有些醉了已经睡了一觉,因此到了晚间虽然到点仍然困地闭眼却睡地没那么沉。

夜里迷迷糊糊间便觉有人在身侧抱住了他,是不同于六叔那样宽厚坚实的怀抱,这怀抱不仅无比柔软充满好闻的淡淡香气。

他小小的身子被小心翼翼抱着,额间落下了轻柔的吻。

青书并不是特别亲人的性子,这样如水般将他满满包围的温柔怀抱分明是那时年幼时的他从未体会过的,却让他半点不觉抵触。

只有仿佛发自心底地天然亲近和眷恋。

并且心中莫名就下意识想到了一个对他而言极为陌生的词。

妈妈……

武当山上没有女子,但每每下山看到其他孩子身边有父母陪伴的青书自然知道这世上除了父亲和师叔,他还应该有个妈妈。

但他问六叔,六叔只沉默。

问父亲和其它师叔他们便告诉他早已去世了。

青书不知道有妈妈的孩子到底是何种感受,但这天晚上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的怀抱和亲吻却让他莫名其妙将之对应上了。

然而那时候他很快又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来客栈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六叔,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六叔昨晚有人来了吗?但六叔默了默道没有。

青书只好想着难道那是个梦吗?

是他太想有个妈妈,所以妈妈就到梦里来看他了吗?

或许别的孩子这样一来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但或许年幼时的他真的对这份来自妈妈的温柔太过渴求眷恋的缘故,竟牢牢记着。

然后等到第二年的花朝节时,故意强忍着没有睡。

就在他快忍不住时深夜里房门被轻轻敲响,原本半坐在他身侧一直没有睡的六叔立即轻手轻脚起身去开门,再回来时却依旧只听得到他一人的脚步声。

青书正疑惑着,就感受到久违的淡淡冷香靠近他。

温凉的手指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亲了亲他额头,幸好那时的青书本就有了几分睡意算是正在浅眠中才没有被发现。

“他最近怎么样?”

响起的陌生声音果然是属于女子的,她坐在他身侧手还隔着虚空一点点描绘他的模样,压低了的嗓音仿佛怀着无限地温柔爱怜。

“很好,又长高了一些,爱吃甜食……”

回应的是六叔的声音,同样压低地轻不可闻,他们就这样絮絮地说着话,话里虽没指明但青书越听越觉得耳熟,也越来越困。

但还是顽强地伸出小手抓住了身侧的衣角。

梦呓般喊了一句,“妈妈……”

再后来他又睡了过去,但第二日醒来时身边除了六叔外还多了一个人,她陪着他和六叔一起上了武当山。

然后从这一天起,青书多了一个姑姑。

也是从这天后,虽然在生辰时六叔仍然会带他下山去看花朝节灯会,但再也没有在山下的客栈留过宿了。

而虽然不是妈妈有些失望,但姑姑待他的温柔待他的好却像极了他想象中的妈妈,这四五岁时的事过了几年后也就渐渐遗忘了。

是什么时候又再次想起来的呢?

大概是在无忌师弟到来后,因为五叔五婶的双双身亡,因为他的寒毒在身,师祖和父亲师叔们的注意力不免转移到了无忌身上。

青书那时也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当然会失落没有安全感。

因此看着就连向来都最关心自己,也只会对自己温柔展颜的姑姑对无忌师弟的关心,难免一时慌了神。

但姑姑却告诉他,从他生下来他的妈妈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刻爱他,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姑姑还说……

“姑姑会像妈妈一样爱他。”

青书是个聪慧的孩子,因而尽管姑姑否认了她是妈妈但这个晚上他也很敏锐地捕捉到心底直觉的不对劲。

并且随着他年纪渐长,懂地越多就越得到印证。

这世上性格可以隐藏,奸恶之徒可以把自己伪装地道貌岸然,但是爱是藏不住的,哪怕尽力隐藏了在相处里心也是能感受到的。

六叔和姑姑对他的好是与其他人都远远不同的。

青书心中猜测越来越深,只是不敢确定,因为他会想如果他真的是他们的孩子那为什么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认他们呢?

姑姑是峨眉掌门,她已经出家了……

是这个原因吗?

青书对这两位长辈心中也极敬爱,哪怕有怀疑也不愿往坏处想,只觉他们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因此他也不敢冒冒然直接揭破……

而后来大概是在遇到殷离时他才真正想通了吧。

这世上有殷离父亲那样恨不能杀她而后快的父母,而他的父母尽管不能相认但对他却已是极尽疼爱,又何必再勉强贪心呢?

再后来光明顶上,少林寺里……

若说因为男女之别他与姑姑相貌上的几分相似还不如何明显,那么他和应该是他外祖的方评前辈相貌上的神似是无可辩驳的。

其他人的怀疑只能是怀疑,而青书则是尘埃落定地确认。

再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蒙古人被赶出中原,各路起义军开始互相为皇位争斗,姑姑不想参与其中传位给周芷若自己云游去了。

六叔听闻消息辞别了师祖和师伯师叔们就立即追去了。

直到数年后天下初定,朱姓为皇。

青书从没当掌门几年就急匆匆退位给他的大师伯手里接过武当掌门之位,才在仪式上再次见到了相携而来的姑姑和六叔。

江湖辈有人才出,这时候认识他们的已没多少人了。

他们本也有意低调,参加完仪式在武当没待多久又匆匆离去,直到青书前去送别他们时,在他们面前下跪才第一次唤了那一声。

“爹爹,妈妈……”

【峨眉山上】

大明洪武二十年时,峨眉已成了家喻户晓的国教。

身为掌门的周芷若仍然长居于蜀地峨眉山上,主持完又一年的国教祭典仪式又考察了慕名前来拜师的弟子们。

如此一天忙转下来,晚间才得以歇一口气。

还未进寝殿就已察觉到殿内有人存在,周芷若并不慌张,不疾不徐地走进去就看到了里面正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发呆的殷离。

“后山的事忙完了?”

周芷若在她对面落座,轻驾就熟地给她们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峨眉派的后山在几十年前还是禁地,因为那里是上代掌门搜罗了门派内外人才秘密研制火枪火炮的基地。

当年正是仰赖于它,峨眉才能那么顺利起义。

而后来峨眉本是与“明王”韩山童合作,但在最后起义军里胜出的是朱皇之后仍能被奉为国教的缘故。

除了当初师父出人意料地公布给各个起义军首领的武穆遗书,以及把元廷驱逐后峨眉并不参与势力争夺,也和峨眉掌握了这份研制火炮的技术有关。

当然明教太势大,洪武皇帝想借峨眉打压明教也是原因。

后山的基地以前是峨眉静字一辈弟子里最擅长此道的静迦师姐负责,如今她被召到都城南京去了,而峨眉这边的也没有废弃。

如今就由殷离这位长老负责,当然还有朝廷派来的军队看守。

“后山哪有一日是能停下忙碌的?”

听周芷若问起,殷离才像回过神从窗外收回了眼神,撇了撇嘴很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那位可天天催着呢。”

她倒还是当初娇蛮的脾气,但几十年过去随着岁月爬上俏丽玉容的除了那无可遮掩的眼角细纹还有眉目间散不去的一丝郁色。

“怎么?还没能忘得了他?”

周芷若和殷离是年少就在一起同门修炼的嫡亲师姐妹,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必顾忌着什么便无奈地笑着直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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